夕阳下的邂逅

快乐教书匠

冬季的一个周末，难得的暖阳将我和孙儿拉到了家门口的植物园。 已经下午五点过了，太阳已渐渐西下，植物园里的游客已陆续离去，没有了上午的喧嚣，偶尔碰上一两个游客，也行色匆匆往山下赶。 我们来到孙儿喜欢的大草坪，空旷宁静的大草坪及周围好似原始森林一样的青松翠柏，在夕阳下美不胜收。 这时，从远远的山顶上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向山下走来。 我有点惊讶！这么晚了，还有游客形单影只游荡在夜幕降临的山顶上？ 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只看见一个身影向山下慢慢移动，远远看去，好孤单好孤单。 来人离我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婆，背着一个装了不少东西的大包，拉着一辆小拉车，拉车里装了五颜六色的小玩具。有小飞机、小风车、小飞盘……都是小娃娃们心中的最爱。 这是一个卖小玩具的老太婆。 　　仔细打量，老太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脸上的沟沟壑壑尽显人生沧桑。她伛偻着近九十度的背，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 “姐，买点东西不？”看见我身旁正在玩耍的孙儿，老太婆确信生意来了。她和我热情地打招呼，并努力向上伸伸腰，满脸笑容向我投来期待的眼光。 看着老太婆售卖的各种小玩意儿，已不小的孙儿毫无兴趣，到一旁玩耍去了，我趁机与老太婆攀谈起来。 不说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伛偻着腰、满脸皱纹站在我面前的老太婆岂止年过花甲，她已满过八十七岁，年近九旬了！ 我惊讶了！年近九旬的老人居然在夜幕降临的山顶上独自一人讨生活，我的心隐隐作痛！ 在我疑惑的眼光下，老太婆满面笑容，笑起来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但深深的皱褶里充满慈祥、阳光和坚毅！ 　　“哎，我要吃点东西了，肚子饿了。”老太婆大声说着，放下背包紧挨着我坐下来。她伸手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两盒牛奶和一小块面包。她告诉我早上十点过在家里吃了早饭，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 “姐，你喝盒牛奶嘛。”老太婆说着把一盒牛奶递过来。看得出她不是套近乎，而是真心实意想请我喝牛奶。 “谢谢了！”我继续和她拉家常。 老太婆告诉我，她孤身一人住在政府提供的廉租房里，平时在家门口的大街上卖点鞋垫、手套等东西，星期六星期日只要‘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就到植物园卖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我从家到植物园坐地铁要一个半小时，坐公交要两个小时。上午十一点左右从家出发，中午一点左右到达植物园。” 在老太婆口中，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如近在咫尺，说起来一脸轻松。 老太婆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她的公交卡，高兴地告诉我：“姐，你看嘛，我现在坐地铁、公交都不要钱了，刷卡就可以了。”眼里满是感激和满足。 攀谈中还得知，老太婆育有两儿两女，女儿远嫁它乡，两儿都已年过六旬，经济状况不好。老太婆没有社保，靠政府每月发的一点补贴维持生活。 　　看着满面笑容，在我旁边大口喝着牛奶、吃着面包、大声与我摆龙门阵的老太婆，我的敬意不禁油然而生！ 生活的艰辛并未在老太婆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言谈举止是那么的乐观、自信、豪爽！ “为什么不和儿子住在一起？”我忍不住问。 “他们也难呀！”老太婆告诉我：“他们还要我帮助呢！逢年过节我还要给孙儿发红包，当他们来不到过不去的时候，我不帮他们谁帮他们呢？”老太婆的语气里充滿了对儿孙们的关爱！ 我假装买东西，在老太婆的二维码上刷了一百元钱，老太婆发现了，连声说：“姐，这怎么行呢！”在我的执意下，她连声说：“好人啊，谢谢你了！” 转眼太阳就落山了，植物园夜色渐浓，我和老太婆相约下山。她背起大背包，我接过她手中的小拉车，一路相随到了植物园大门口。 “姐，谢谢你哈，我坐地铁回去了，你到我家来耍哈。” “你小心点！”我把小拉车交到老太婆的手里叮嘱到。 这时已是万家灯火，看着老太婆伛偻的身影蹒跚着离我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城市喧嚣声中的茫茫夜色里，但那一声声“姐……”却留在我心中。 很久很久，老太婆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又是一个双休日，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理由，我和孙儿又来到同一个地方，只不过初夏的五月阳光依然明媚。植物园大草坪上还有不少游人，放风筝的小孩、穿着婚沙拍照的情侣、躲在小帐篷里打牌的友人……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我的眼帘。伛偻的身影，背上的双肩包，身旁的小拉车，还有手里拿着的随风而转的小风车。 “弟弟，买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仍然很自信开朗。 是她，是她，我与老太婆又不期而遇了。 我快速走过去，不声不响叉着腰站在她面前，两眼盯着那满是沟壑的老脸，就像久未谋面的老友等待她的确认。 她伸了一下腰瞟了我一眼，又弯下身子整理她的小物件。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疑惑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努力搜寻着大脑里的记忆。 “不认识了？”我在心里说，微笑着两眼同样死死盯着她。 “哈哈……”她实然大笑起来，伸出双手紧紧拉着我。“姐，是你哒嘛，是你哒嘛！” 一声“姐”喊得我心里热呼呼的。 　　我们两人同时大笑起来，就像久未谋面的亲姐妹突然相遇，两双手紧紧地拉在一起。 我们拉着手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姐，谢谢你上次给我钱还送我到地铁站。”老太婆重提旧事，满是感激之情！ 我仔细观察老太婆，上次厚厚的棉袄换成了薄薄的春装，不变的是历尽沧桑却充满慈祥自信的脸庞和爽朗的笑声，还有那装满花花绿绿小玩意儿的小拉车。 在第二次相逢的欢快中，我叫老太婆给我二维码，遭到了老太婆的严辞拒绝。 “姐，我不能那么贪心，上次你就给了我钱了，这次我不能再要你的了。” 　　我愕然了！在我的认知中，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我试图说服她给我二维码，但她口气坚定的对我说：“姐，那可不行！”继而用手指着天严肃地对我说：“做人要讲天地良心！” 哈哈！她居然上纲上线地来了这么一句。 老太婆说着站起身来，“姐，今天还早，我再去走一转，看看能不能再卖几样。”说着毫不犹豫地拉着小拉车，背起她的大背包向山坡上的人群走去。 我吃惊地呆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离我而去。 突然，她停了下来，转过身向我挥挥手，大声说：“姐，谢谢了！到我家来耍哈，我到地铁站来接你。”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忍不住对她大喊：“姐，下次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哈！” 我第一次叫她姐，望着她蹒跚而去的身影，我泪目了！ “大飞机，小风车，快来买哟……”叫卖声离我越来越远。 夕阳下，老太婆伛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