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的美篇

援

荔枝红处是故乡

——忆白沙荔园里的青春电波

1984年夏，海南白沙县的热浪裹着荔枝香扑进迷彩领口。我背着二十斤重的硅2瓦发报机穿行于丘陵，金属外壳被烈日烤得发烫，肩带深勒进肩胛，汗水在军绿布料上晕开盐白的图腾。忽然一阵清甜气息破开橡胶林的闷浊——整片古荔园撞进视野，虬枝盘结如龙蛇，红绿相间的果实压弯枝桠。班长抹了把汗笑道：“阿兵哥有口福，这是老农拥军的‘妃子笑’！”

我们奉命在果园架设临时通讯点。卸下电台时，背带已嵌进皮肉，硅2瓦的金属棱角沾着汗湿的军衣纤维。调试设备间隙，看园老伯塞来满筐荔枝：“新摘的！当年琼崖纵队就在这儿吃荔枝打游击哩...”指尖稍力，绛红外壳迸裂，琼浆溅上草绿军装。果肉凝脂透光，齿尖轻叩的瞬间，冰泉般的清甜裹着微酸在喉间奔涌，霎时浇熄了五脏六腑的燥火。发报键在荔枝树下嗒嗒作响，电波载着加密指令飞向苍穹，果香缠绕着摩尔斯密码，在硝烟未散的南国织成奇异的和平图景。

暮色浸染时，老伯指着重生的荔枝树桩低语：“台风刮倒的老树，树根又发新枝...就像咱们当兵的，扎在哪就在哪活出气象！”归营路上，电台硌着腰间未消的酸胀，衣袋里几颗荔枝随步伐轻晃。许多年后，当我看见现代果农用手机监控荔枝成熟度，冷链车满载“妃子笑”跨越山河，总会想起那个灼热的下午——我们咽下的何止是荔枝？是钢枪守护的丰饶，是汗滴凝结的清甜，更是如老荔枝树般折断再生的倔强。

如今超市里晶莹剔透的荔枝盛在保鲜盒中，却再难尝出当年滋味。唯有记忆深处那组画面愈发清晰：硅2瓦电台在荔枝筐旁闪烁绿光，少年兵士被汁液染黄的指尖敲击电键，老农龟裂的手掌抚过百年树干。荔枝的甜是瞬息的，但用青春焐热的承诺，早已沉淀成比琥珀更永恒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