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是清明节，我却留在了单位值班。不是不想回老家，也不是不能回老家，而是不敢回老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怕听到老家的雨声呵。去冬今春以来，梦中一直回响着淅淅沥沥、滴答滴答的雨声。其实，那不是雨声，那是我为思念刚刚去世的母亲的哭泣声、呼唤声，以及眼泪砸在那抔黄土前的回响声。一直记得，除了抢水田、栽红苕等急需用水时节之外，母亲不大喜欢下雨天，总说耽误她干农活，而年少的我只会念“风声、雨声、读书声”的文字，从未真正理解母亲的脾性。如今，母亲已经干不了农活，而长大的我也终于体会到“家事、国事、天下事”的艰辛，却再无机会向母亲倾诉。回到老家，雨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担心会惊醒沉睡的母亲，让母亲陪着一脸沧桑的我流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怕看到老家的花树呵。春天来了，万木复苏，无论乡村原野，还是城市街巷，都开满了各色鲜花。一直记得，母亲曾经在房前屋后栽种了很多果树，不为赏花，也不为卖钱，只为孩子们能够有几颗应季的杏子、桃子、李子、柚子解馋，而不至于去犯错、冒险偷摘别人家的果子招致挨骂、摔伤甚至中毒。自然，我们家的果子从不打农药，成熟时也给邻居们分享，而且默许路人顺手品尝，这时候母亲的嘴角也会微微上扬，露出与人为善的满足和喜悦。母亲不懂风花雪月，却是用心良苦。而今，杏花依旧，所有的花树依旧次第缤纷盛开，孩子们也早已成人，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怕那些正在开落的花朵、花瓣会灼伤我的眼眸和刺痛我的心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怕挨到老家的大山呵。我的老家坐落在大巴山余脉的金凤山坎下，谷底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无名小河静静地流淌。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没有走出大山。一直记得，父亲中师毕业，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毅然回到大山，41年扎根山区教育事业，桃李遍天下。母亲种地务农，日夜操劳，用柔弱的身板帮他撑起一个家，还辅之以黄荆条子鞭策了子女，让我们也走出了大山。如今，父亲已经风烛残年，时常惦念他呕心沥血一辈子的学校和陪伴了他一辈子的老伴，而母亲却永远地留在了大山，我怕大山会在风吹松岚时提醒我:一生喜好热闹的母亲在这里会不会冷清和寂寞?</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怕尝到老家的风味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出来工作30余年了，身上始终带着川北农家子弟的本色：诚实、善良、勤劳、节俭、本分、直爽，以及桀骜、倔强、刚烈、粗犷，这都是母亲在我身上留下的血脉和烙印。一直记得，是母亲让我们在饮食中明白人生当知足和惜福：粗粮养人，泡菜下饭，蔬菜清香，猪肉美味，劳动长个……如今日子好了，吃得丰盛，母亲却再也吃不下了。我怕回去举箸拈起老家腊肉香肠时，会想起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会遗憾再也不敢喝升糖快的红苕稀饭、玉米糊糊，而母亲就躺在老家屋后，只能怜爱、心疼地看着我含泪端杯将足以熔断肝肠的烧酒倒进胸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怕受到母亲的责问呵。小时候，母亲对我的家教极严，除了要管我的学习，还要管我的言行，她总是对我讲“树长歪了莫用场，心长歪了遭报应”“一分收成，十分勤快”，但凡违逆必受严厉的惩戒，“正”和“勤”两字从此成为我的座右铭。一直记得，工作后，她总是教育我要以父亲为榜样，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绝不给单位抹黑、给父母丢脸。难得一逢的短暂相聚，依旧一边给我夹我爱吃的腊货，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我“要当好人，莫干坏事”。如今，母亲走了，我心中的敬畏和肩上的责任却没有卸下来。长跪在母亲的坟前，我怕母亲还如旧时拷问我是否偷懒和懈怠。</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沉浸在记忆的潮汐之中，儿子想念您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为了守护社会的“清洁明净”，请允许儿子就以这篇湿透泪水的文字在清明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遥遥祭奠您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乙巳年清明节之夜于重庆走马驿长康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注:图片多为愚笨的豆包君倾力提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曾发表于《七一网》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