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点中的方言文化】 ‍遵言乡音西来寺

菊珠玫朵

<p class="ql-block">昵称:菊珠玫朵</p><p class="ql-block">美篇号:3681977</p><p class="ql-block">探秘景点:遵义西来寺</p><p class="ql-block">探秘方言:遵义方言</p><p class="ql-block">本文约莫1900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去年岁寒深冬,因为参与民生银行组织的VIP“禅心祈福·素味人生”活动,我们这拨遵义本土客钻进大巴时,乡音霎时间便如熟透的豆子溢出背篓——车厢里闹热得“爆堂”。带队的清点完人数后,司机回头笑:“坐稳哈,发车咯!”句尾的“咯”音被嚼成了“罗”,温醇中透出熟稔的招呼。有人应道:“要得!路上不要弯酸我们那才安逸!”所谓“弯酸”,是故意刁难,“安逸”则是很好。而司机摆手时的坦然微笑仿佛说:遵义人天生筋骨里就没有那弯弯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车抵达西来寺,寒寺兀立于霜气中,飞檐悬着的风铃叮当唱响,铃声在寂冷中清亮如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遵义播州区西来寺是黔北著名古刹,始建于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由禅宗祖师破山弟子两生真从创建,初名“松丘禅院”。光绪年间僧本隆修缮扩建后更名为“西来寺”,取“佛教西来”之意,鼎盛时僧众逾三十人,香火绵延。近年经仿明清风格重建,新增斋饭、茶饮等文旅设施,成为融合宗教文化与网红打卡的旅游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进入寺院,同伴小虹一声惊呼刺穿寒寂:“好仙啰!这芭蕉都长起‘马桑箢箢’喽!”这里称叶片阔大浓绿之状曰“马桑箢箢”,这比喻带着山野的活力直撞视觉。穿回廊,入“时光隧道”,层层远递的圆形影壁,如同深不可测的神秘通道,仿佛把人的思绪带到遥不可知的未来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幽光里满是菩萨低眉垂目。同行的老伯指着一尊像说:“以前我们‘老班子’讲的‘倒菩萨’,就是讲菩萨都站累了坐着歇气哩。”他嘴角漾开微笑,将庄严尊像轻轻拽入人间烟火——那“倒”字在遵义人口中,竟成了姿态绵软、温存亲昵的日常注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佛堂内佛像菩萨等禁止拍照,只能文字一笔带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斋堂尚未开饭,众人被引入一排暖房,三五结伴的围炉煮茶。滚水冲下,“扑突突”的脆响中,王婆婆笑言:“茶泡好‘吼’,我们‘挨排排坐’,好生品一口……”炉火跃动在他脸上,话音也暖融融起来——“挨排排坐”描摹出众人互相紧挨而坐的天伦亲密,仿佛血脉于此交颈相抵。茶汤入喉甘冽,裹着炉火的暖意,有人低声赞道:“简直不要太巴适!”这“巴适”意为心满意足至极点,像一把钥匙彻底旋开了身心舒展的锁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钟声悠扬撞散茶意,点灯祈福将临。大多数人第一次点灯祈福,纷纷询问:“啷个点灯?啷个祈福?”“啷个”意为“怎么”。众人排队,脚步在石板上磨出窸窣的轻响。我前头的大婶小声念了句:“表挤嘛,各人‘摸摸索索的’,我的灯都差点着搞落!”这“摸摸索索”说得精妙,不仅指动作磨蹭,更是心神不宁之态溢出言表。“表”是“不要”一词连读之下的快捷产物,“着”读作zháo,意为被,这句话意即:别挤,大家小心,我的灯差点被挤掉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殿内烛光盈盈,一位年长的得道高僧,竟操着一口纯正的遵义腔领诵:“善愿归心,福在灯盏啰……”梵音经文被他口中泥土气十足的“啰”、“哆”尾调浸融时,竟褪去威严而多了几分家园暖意。灯油的气息钻入鼻孔,像温热的触手抚慰心神——香火原无贵贱,乡音所至,便是心归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后步入斋堂,清素中自有真味。食堂阿姨一手提盆一手执勺,扬声催道:“各人来添饭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表紧到‘假巴意思’的嘛!”“紧到”意指“一个劲儿”或“一直”;那“假巴意思”,正是批评人表面装客套却欲迎还拒的乡间妙喻,诙谐得令人抿唇。众人纷纷应道“要得”,端起一碗白米饭,口中“七饭七饭”之声顿起——遵义人将“吃”念作“qí”,音节清脆似玉珠落盘,又自然如呼吸心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嚼着满口清简米香,谈资则不离黔北味蕾图鉴:“霉豆腐”(豆腐乳)与“盐白菜”(用白菜制作的咸菜)的乡愁咸香,“甜酒汤粑儿”(加入醪糟煮出来的糯米粉揉捏无馅的手揪团子)的糯软回甘……“素斋‘杀角’喽,安逸得板!”有人拍着肚子如此宣告,那“安逸得板”的极致满足感,仿佛撑开了整个温暖的人间底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暮色已渐渐升起,我们一行人与寺里僧人们辞行:“时间差不多啦,我们该回克了。”“回克”意指回去,遵义人没有去字,只有“克”字,到哪里去,是“到哪儿克?”,去不去是“克不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返程的暮色渐渐渗入车厢。窗外峰峦起伏如倦兽,此时众人一路兴味盎然的方言喧嚷渐归低悄,唯余大巴发动机单调而坚忍的嗡嗡声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旅程在喉舌间流转终了,所探岂仅声调抑扬?是那些“马桑箢箢”“煞角”“倒菩萨”……这些方言密码粘黏着大山的朴拙与市井的诙谐,悄然缝合着我们灵魂里那道隐秘的裂隙。每一句带着“吼”、“啰”的问候,都是故土递来的钥匙,唯有插入心锁旋转的瞬间,方能开解那份难以稀释的深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终知方言非无形囚牢,恰是血脉奔流的河床;不必惊惶于外来语言的浪涛,只消护住唇齿间这点温热而灵动的韵律,我们便有了不可磨灭的面目,便能在钢筋森林里认出彼此的暗号。纵然推窗皆是陌生光景,舌尖存此微温,便知道归途在何方。那微暖的韵律一旦在唇齿间重新苏醒,千山万水也自成通途——因故乡早已为游子,在骨肉深处筑下了一座不灭的灯塔。</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