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

张修梦

图片：网络致谢

初为人父

文/张修梦

预产期那天，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妻子蜷缩在床上，额头沁着汗，每一次宫缩都让她浑身颤抖。医生说胎位不正，建议转院时，救护车的鸣笛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我攥着她冰凉的手，看她疼得咬破嘴唇，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发抖。

车后座的颠簸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折磨死我了……”那声音带着哭腔，像碎掉的玻璃碴。我笨拙地按着她的腹部，能感觉到里面有个小生命在剧烈蠕动，一下下撞着我的掌心，也撞着她的剧痛。雨刷器疯狂摆动，把夜色刷成模糊的水墨画，我盯着她苍白的脸，第一次觉得“父亲”这个词重得像块石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把这疼痛分她一半，或者，全扛在自己肩上。

当产房的灯熄灭，护士抱着襁褓出来喊“女儿”时，我才发现自己在走廊里走了无数个来回，西装袖口全是汗渍。妻子躺在床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却笑着伸出手去碰孩子的脸颊，眼神里的疲惫瞬间化成了蜜。那一刻，我凑过去看那个皱巴巴的小脸蛋，突然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像春天第一声雷，炸开满脑子的规划：要给她买粉色的小皮鞋，要教她弹吉他，还要在她出嫁时偷偷抹眼泪……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我抱着襁褓里的女儿上楼，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快到顶楼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猛地向后倒去。坠落的瞬间，我只想着怀里的柔软，下意识把她紧紧护在胸口。“咚”的一声闷响，脑袋磕在台阶上，肘部传来剧痛，但怀里的孩子只是哼唧了一声，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安静地忽闪。我撑着楼梯爬起来，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当父亲，是连疼都顾不上，就先想去护着那团小生命啊。

现在每次看到女儿摇摇晃晃学走路，我都会想起那个雨夜和摔疼的楼梯。原来“父亲”不是头衔，是掌心传来的胎动，是产房外的焦灼，是摔倒时护住她的本能。那些瞬间像串在记忆里的珍珠，让我在初为人父的慌张里，慢慢懂得了什么叫心甘情愿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