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娜情事（十八）

人在旅途

十八

何甬友在他的单位早已申请了一间单身宿舍，权做他和丽娜的婚房。在八十年代初，住房非常紧张，企业里只有男职工可以分配单元房，像何甬友这样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刚一结婚是不可能分配到单元房的。他找人把这间不大的房子收拾得很温馨，让丽娜来看过两次，又按照她的意见做了一些改动，另外，婚床的式样，床单被罩的颜色和款式，都按照丽娜的想法选择购买。

丽娜正式到新单位报到时，已经临近春节。新单位给她分配了一间临时宿舍，两个人一间房，不过同宿舍那个女孩是本地人，经常回家去住。

丽娜和何甬友的婚期订在正月十六日，即元宵节的后一天。为筹办儿子的婚礼，何甬友的父母倾尽了全力。预订的酒店是那时全市最好的钟楼酒店，订了十桌宴席。他们早早地向亲友们发出请帖，包括远在上海和香港的哥嫂弟妹等人，梁琪的父母以及梁琪本人和尹红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何甬友父亲和母亲单位的老同事，老朋友，老领导一个不拉的个个邀请到。老两口亲自登门邀请为丽娜调动起到关键作用的厂长。

丽娜的父母在春节前已经到了西安，何甬友安排他们住在酒店，由丽娜陪同他们游遍了西安及周边各个景点。老两口以前从未到过西北，这次的见闻彻底改变了他们以前听到的关于西北的各种误传，对祖国大西北有了新认识。对丽娜以后将在西安生活，他们感到很放心。

这个春节，丽娜和父母以及何甬友一家人过的自然很热闹，很高兴，走亲访友，你来我往，吃吃喝喝，具体场景不必赘述。

到了婚礼这天，依照惯例，何甬友和丽娜站在宴会大厅门外迎接嘉宾。来宾们向新人祝福。当他们看到梁琪和尹红登上台阶时，丽娜立即迎上前去与尹红热烈拥抱，她说，尹老师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梁琪和尹红为他们送上衷心的祝福。丽娜邀请李梅和胡军华也参加了婚礼。

宴会厅里宾客满堂，欢声笑语，气氛热烈。婚礼开始，何甬友父亲单位的厂长做证婚人，由他向来宾展示结婚证书，并祝福一对新人幸福美满。

灯红酒绿，美味佳肴，举杯换盏，互致问候，其乐融融，何甬友和丽娜好事告成。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这里对丽娜的美好婚礼暂且按下不表。

正月里，美华调动的事也有了进展。李伟托了许多人，费了很大劲，最终总算给美华联系到了一家企业，不过效益不是很好。李伟心想，人家愿意接收就已经很不错了，先调进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变动吧。

虽然有了接收单位，可是按合同，美华一直在那家化工厂待够了三年（其实剩下只有一年多时间）才进了西安。像丽娜那样的机遇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哟。

就在丽娜婚后不久，有一天美华到西安来，她告诉丽娜一个惊人的消息：刘厂长被撤职了。丽娜一听，立刻拍手叫好，连说活该活该，他早该遭报应了。美华说，他究竟因什么原因被撤职，厂里群众议论纷纷，有人说，是他的大哥出事了，牵连到他，他本来就是靠他大哥的关系才当上厂长的嘛；有人说，他搞了那么多女人，是那些女人互相争风吃醋，向上级举报了他。他被撤职的内情究竟如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老百姓都是在瞎猜一气。不管是什么原因，刘怀远是倒台了。厂里那些以前在背后叫他“刘麻子”的人，肯定对他早就是一肚子不满，现在，一口恶气终于释放了出去。

美华还告诉丽娜，说李小军依旧待在机修车间，背着个工具袋一天瞎转悠。车间师傅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包装车间一个女工，从农村招出来的新工人。听说，人长得蛮漂亮，小军很满意。丽娜心里话，小军能找到这样的对象已经很不错了，他就安心在那里工作吧。

丽娜婚后只能住在何甬友单位那间小宿舍里，那时没有商品房，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结婚必须有房有车的风气，能有个“窝”就很满意了。丽娜和何甬友一般是在单位下了班，到何甬友父母那里吃过晚饭，看会儿电视，再回宿舍休息。何甬友父亲看他们这样跑来跑去，觉着很不方便，他出钱给何甬友买了一辆摩托，让他骑着接送丽娜。

有一天，李梅联系丽娜，邀请她去东大街新开业的一家肯德基店见面。丽娜如约来到这家快餐店，李梅已经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等候她。丽娜疾步走过去，叫一声“李梅姐好”。李梅回应，说“丽娜好”。

丽娜打量李梅，发现她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周围是一个黑眼圈。李梅脸上没有笑容，显得有些凝重。

李梅说，丽娜，你去点餐吧，随便点，我的一份和你一样。我付账。

丽娜把她点的三明治、可乐、鸡腿和薯条一式两份，端过来放在桌子上，两人边吃边聊。

李梅说，丽娜，你不知道，我现在是最倒霉的时候。心里的憋闷没有人可以倾诉，你是我信任的好妹子，我只有找你来，让你听听我诉苦。

丽娜有点意外，她虽然知道刘怀远被撤职，可是完全没有想到李梅会遇到什么倒霉事。

丽娜只好说，李梅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

李梅接着说，你可能听说刘厂长出事了吧？

丽娜点点头。

李梅说，他出事的原因是他的大哥被审查，牵连出了他。再一查，刘的问题也不少，不仅是乱搞女人的事，他还公款吃喝，挪用公款给女人购买奢侈品，听说数额已经够得上贪污罪。现在被隔离审查。

李梅接着说，唉，不说他了，我的老公军华也被牵连进去。你知道，军华和刘的大哥走得近，他大哥被查，军华也躲不开。我觉着他是无辜的，他和刘的大哥仅仅是工作关系，不过是因为人家欣赏他的才能，让他当了副总经理。现在，副总经理职务被撤掉，不过没有被带走“双规”，还正常上着班呢，可是，毕竟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谁知道啥时候会落下来？搞得人整天提心吊胆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不知怎么是好。

丽娜说，李梅姐，刘的事我听说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姐夫也会出事。就像你说的，姐夫和刘的大哥只是工作关系，他不会有事的。现在组织对他审查，不过是例行手续，我想，过一段时间，审查完了，他还会官复原职的。

李梅说，谢谢你，丽娜，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过一段时间没事最好。他如果被捕判刑，我可怎么办呀？

说完这句话，李梅呜咽起来，丽娜赶紧拿起餐巾纸递过去，她顺手抚着李梅的肩，尽力劝慰着李梅，让她不要过分担心，注意自己身体。

李梅擦了擦眼睛，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又说，军华如果真被判刑，我也只能和他离婚了。

丽娜赶快说，不会到那一步的，李梅姐，不要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李梅说，跟你说说，我心里会舒服些，有话没处说，把人憋得难受。

看看天色已晚，二人作别，走出快餐店。

丽娜看着李梅脚步不稳，忙赶过去，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丽娜看着出租车走远，这才搭公交车回家。

晚上，丽娜对何甬友说起李梅的事，何甬友说，人还是要走正道，像李梅这样凭着和刘怀远上床获得利益的人，早晚会栽跟头。

丽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过看到李梅悲戚的样子，她心里也很难过，觉着李梅其实也很可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