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情迷（连载5）：旧爱相遇

楚汉

《紫月情迷》是继我《时空逐梦》《紫月契约》之后的第三部灵幻小说，均以“陡峭的幸福”为笔名，在番茄小说平台发布。在平台搜索其笔名或小说书名，均可跟踪阅读。目前，三部小说在续更中。 第五章：旧爱相遇 周一清晨的光碎在百叶窗上，像撒了一把未融化的糖霜。肖遥从浅眠中醒来，习惯性往枕边一探，触到的是凉透的床单。楼下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混着咖啡机发出的嗡鸣，像是一首温柔的晨曲——可他指尖触到的凉意，却让这缕晨光多了丝说不出的空落。 他套上拖鞋下楼，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草莓香气——那是朵儿最爱的果酱味道，此刻正从厨房方向飘来。视线掠过餐桌时，他忽然顿住：原本该摆着两人咖啡杯的位置，如今只剩一只蓝白相间的马克杯，杯沿还凝着未干的水珠，像只没说完话的眼睛。 “朵儿？”他唤了声，回应他的只有咖啡机停止运作的“滴”响。厨房台面上，煎蛋锅还温热着，蛋液边缘泛着金黄的焦脆，旁边的餐盘里整齐码着几片烤面包，却独独少了那个总在晨光里转身微笑的身影。他指尖划过她常戴的银质手链——此刻正安静躺在台面上，链条蜷成半朵未完成的花形，与他掌心的茧纹遥遥相印。 窗外，野雏菊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忽然有片泛着淡紫的花瓣落在手链上，像句欲言又止的告别。 肖遥忽然想起昨夜画室里凝实的透明身影，想起朵儿腕间疤痕与他掌纹拼成的半朵花。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停留在凌晨2:07的未读消息——是朵儿发来的，附了张模糊的照片，隐约能看见画室画布上的深紫色光雾里，两个交叠的指尖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淡紫色的小字：“当野雏菊染上星芒，23:07的钟摆，会带你找到未完成的那一半。” 咖啡机的余温渐渐散去，草莓果酱的甜腻混着野雏菊的香，在晨光里织成一片温柔的雾。可肖遥望着空荡的餐桌，忽然意识到：有些“此刻”的光，或许需要先穿过时光的谜题，才能让掌纹里的半朵花，真正绽放——就像此刻凉透的床单上，那道若有若无的、属于深紫色的气息，正悄悄将清晨的空缺，连成下一个时空的线索。 转过楼梯拐角，他看见朵儿正踮脚从橱柜里取水晶盘。米白色睡裙勾勒出纤细的肩胛骨，发尾还沾着夜来香的淡香——那是她昨夜枕着的花瓣。她的动作轻盈得像只蝴蝶，可肖遥敏锐地注意到，她扶着橱柜的手指微微发颤，取盘子时停顿了半秒，似乎在积蓄力气。 “早安，大懒虫。”她转身时眼尾含笑，指尖正将切好的草莓摆成星芒状，苍白的脸色却与鲜艳的果色形成刺眼对比，“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咳嗽突然撕裂空气。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向前倾，剧烈的颤抖让睡裙下的脊椎凸起明显。 肖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手悬在她背后不敢触碰。朵儿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指缝间残留着几颗鲜红的草莓籽，像是溅上的血点。“只是被草莓的香气呛到了。”她强作轻松地笑，睫毛却沾着生理性的泪水，“你看，我做了草莓松饼。” 肖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鼻尖蹭过她耳后。肌肤相触的瞬间，他察觉到她体温偏低，单薄的身躯在怀中轻得不可思议。“是某个小仙子要偷偷给我惊喜的日子？”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手掌却悄然覆上她的后背，感受着她不均匀的呼吸。 朵儿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发丝扫过肖遥的下巴。她踮脚取下橱柜顶层的蜂蜜罐，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微微喘息。肖遥注意到她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像是蜿蜒的溪流。“答对啦！”她将蜂蜜缓缓浇在松饼上，琥珀色的液体流淌间，几粒草莓籽顺着边缘滚落，在白色瓷盘上拖出细长的痕迹，“今天是我们遇见野雏菊的纪念日。”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在朵儿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肖遥看着她涂抹果酱的手指，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指甲盖上隐约有细小的竖纹。记忆突然翻涌——上周深夜，他被一阵压抑的咳嗽惊醒，迷迷糊糊中看见阳台上的剪影，朵儿蜷着身子，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尝尝看？”朵儿递来叉子，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肖遥咬下一口，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品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他抬头时，正撞见朵儿迅速别开的眼神，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头发，可耳垂上还残留着因为咳嗽泛起的不正常红晕。 厨房的挂钟滴答作响，肖遥突然握住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朵儿的手腕细得惊人，仿佛轻轻一握就会折断。“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他轻声问，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周末我们去郊外走走吧，听说那里的野雏菊开得正好。” 朵儿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又绽放开来，却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好啊，不过要等下次啦。”她抽回手，转身打开冰箱，冷气涌出的瞬间，肖遥瞥见她偷偷将一个白色药瓶塞进睡裙口袋，瓶身标签上的字迹被磨损得模糊不清，“不过今天要先把这些吃完——毕竟，是专属于我们的特殊日子。” 阳光依旧明媚，草莓松饼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可肖遥却觉得胸口发闷。他看着朵儿小口咬着松饼，每吞咽一次都像是在完成艰难的任务。窗外的鸟鸣声清脆悦耳，屋内的气氛却变得沉重。那些被她藏在笑容背后的隐疾，如同埋在心底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抽出锋利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此次出发，不知是短暂的逃避，还是一去不复返的远走？朵儿轻笑着递给他一个盛满彩虹色果粒的碟子：“是小仙子要去凡间历劫的日子——我上午得去杭州实习，行李都收拾好了。”叉子碰到瓷盘发出轻响，肖遥抬眼望她，发现她正用故作轻松的眼神打量自己。他忽然想起昨夜关窗时，瞥见她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陌生消息，但此刻晨光正温柔地漫过她睫毛，那些未解的疑云竟暂时沉到了心底。 “去多久？”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半个月吧，也许更久。”朵儿将洗净的蓝莓放进他掌心，“不过……如果某人说会想我，可能会提前回来。”朵儿转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并未逃过肖遥的眼睛。肖遥忽然凑近她耳边：“如果我说……已经开始想了呢？”怀中人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转身圈住他的脖子，指尖绕着他后颈的碎发打转。窗外，早樱正被春风吹成粉色的雨，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破碎的星星。 上午十点，机场安检口。朵儿的行李箱轮轴在地面滚出轻响，她忽然转身抱住肖遥，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橙花精油的气息涌进他鼻腔——这味道与记忆里的重叠又错开。“替我照顾好野雏菊。”她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一闪而过的忧郁“还有……少抽点烟。”肖遥低头吻她的额头，尝到防晒霜淡淡的柑橘味：“记得每天给我发张照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肖遥忽然想起七年前送叶子时的场景。那时的梧桐叶正落得铺天盖地，而此刻机场外的香樟树正抽出新叶，嫩绿得近乎透明。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一看，是朵儿发来的自拍：她站在登机口，对着镜头比耶，身后的电子屏正显示“上海＿杭州”的航班信息，时间显示10:15。 傍晚六点二十，秋雨路23号快餐店。肖遥盯着玻璃柜里的咖喱鸡饭发怔，直到店员轻咳一声。“照旧两份？”小姑娘笑着扫码，“您女朋友今天没来？”他接过纸袋时忽然愣住——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份”已成了习惯。走出店门时，秋雨忽然落下来，细密如丝。他望着街对面的梧桐树，想起某个暴雨天，叶子曾躲在他的校服外套下，两人共啃一个饭团，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脚边溅起小小的彩虹。 夜幕彻底降临时，肖遥窝在沙发里，台灯将书页染成暖黄。《天空之城》的插画集摊开在膝头，画中悬浮的城堡被月光镀上银边。突然，手机铃声撕裂寂静，屏幕上跳动着“玫瑰”的名字——那个曾和叶子形影不离的女孩，在叶子远赴德国后，她们之间的联系也随着时光渐渐淡去，再次面对，肖遥心中难免泛起一丝尴尬与怀念交织的复杂情绪。 “老大，过得还好吗？出来聊聊？”玫瑰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混着背景里隐约的车流声。肖遥摩挲着书脊上凸起的烫金纹路，轻笑出声：“你还记得老大啊？”话落，他望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又补了句，“老大已经死了，因为叶子已不在。”听筒里传来短暂的沉默，像是被风吹散的叹息。最终，肖遥还是应下了邀约。衡山路上的霓虹渐次亮起时，肖遥站在“星轨”酒吧门口。深紫色的天鹅绒门帘拂过脸颊，熟悉的蓝调钢琴声漫出来，混着威士忌与苦橙的香气。推开酒吧门的瞬间，陈年往事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昏黄壁灯下，皮质沙发的凹陷处仿佛还留着叶子倚靠过的痕迹，吧台上积灰的老式卡带机似乎仍能播放出王菲的《红豆》，就连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像极了当年图书馆里落在叶子发梢的那几粒。 吧台后的老周抬起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指了指角落的卡座。玫瑰坐在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细烟，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好久不见，肖遥。”她的声音让他想起大学时的辩论赛，那时她总爱穿烟灰色西装，在台上掷地有声地反驳对手。而此刻，她耳坠上的碎钻随动作轻晃，像极了叶子曾戴过的那对。“叶子……她回来了。”玫瑰忽然说。玻璃杯底与木质桌面相撞，发出清冽的响。肖遥抬头，看见玫瑰身后的拱门处，一个穿驼色大衣的身影正缓缓走来。她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两侧，脖颈间戴着一条银色锁骨链——那是他大二时在城隍庙买的，三十块钱，链子上刻着“Y&X”。叶子在肖遥心里始终都是最美的不老女人。今晚依旧让他怦然心动。美丽的敌人是岁月，苍老，死亡。如花的容颜终归是要凋谢在残春里。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比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却又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他的手心冰凉。在转身的瞬间，却发现心如止水。“肖遥。”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绸，“好久不见。”空气里突然漫起茉莉香皂的气息，与朵儿的橙花香激烈地碰撞。肖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敲在旧铁皮上的钝响。七年前的夕阳突然在眼前闪回：她站在机场安检口，发梢被顶灯照得金黄，而此刻，她睫毛上的雨珠正滴落在他手背，凉得惊人。 “听说你……恋爱了？”叶子的指尖轻轻抚过桌面，那里有道他当年用钥匙刻下的“X”，“恭喜。”肖遥忽然想起昨夜朵儿熟睡时，他替她盖毯子，看见她腕间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像朵即将凋零的樱花。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朵儿发来的：西湖的断桥、灵隐寺的古树、她捧着桂花糖藕的自拍，配文是“想你第10小时”。 “谢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玫瑰突然掐灭香烟，起身去洗手间。卡座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背景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红豆》。叶子望着他，眼神里有细碎的光，像碎在护城河的夕阳。“当年在法兰克福，每到下雪天，我就会想起你说的‘天空之城’。”叶子轻声说，“后来去了吉卜力美术馆，才发现那些悬浮的城堡，原来都是用铁皮和灯泡搭的。”肖遥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雨珠：“其实……地上的烟火，比天上的城堡更暖。” 手机在此刻震动，是朵儿的视频请求。他接起来，屏幕里立刻跳出一张被夕阳染红的脸，她身后是波光粼粼的西湖，雷峰塔的轮廓正被暮色揉碎。“快看！”朵儿举起手里的糖桂花，“我给你带了伴手礼哦！”肖遥听见叶子轻轻的吸气声，却看见屏幕里的朵儿忽然歪头：“你旁边有人？”“是……旧朋友。”他望着叶子的眼睛，发现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此刻竟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只泛起淡淡的涟漪，“介绍一下，这是朵儿，我女朋友。”屏幕里的朵儿立刻绽开笑容，对着镜头挥手：“姐姐好！肖遥总说杭州的桂花最香，原来真的这么好闻呢！”叶子也笑了，那笑容不再是记忆里带着疏离的淡，而是带着释然的暖：“是啊，等你回来，我带你们去满觉陇看桂花雨。”挂断视频时，窗外的雨停了。肖遥看见叶子脖颈间的银链在灯光下闪了闪，忽然想起朵儿的珍珠项链——那串项链的搭扣上，刻着极小极小的“x”。 此刻，叶子就坐在肖遥对面。他曾经是那么地喜欢叶子。窗外雨丝斜斜划过咖啡馆的玻璃，在叶子笔挺的西装外套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她脖颈间褪色的紫丝巾轻轻晃动，肖遥望着那抹熟悉的紫色，突然想起大学时翻墙出去偷看电影的春夜——因过了回校舍时间，叶子踩着他的膝盖翻过低矮的宾馆围墙，白球鞋蹭脏了他的衬衫，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尖。那时的月光多温柔，他们挤在宾馆窄床上，他隔着棉布内衣感受她的体温，最终只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现在想想，说起这事，年轻人根本不会相信那年代真有这般纯真的恋人。 “现在的年轻人大概觉得我们像老古董。”叶子转动着高脚杯，清酒在杯壁留下蜿蜒的痕迹。这句话却让肖遥的思绪突然飘回上海的出租屋。朵儿总爱在深夜蜷在飘窗上读杜拉斯，台灯暖光里，她散落的长发会缠住野雏菊的花茎。有次她咳嗽得厉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书页上，晕开成小小的红梅，却还笑着安慰他：“是熬夜上火了。” 雨势渐大，敲打玻璃的声音淹没了叶子的话语。肖遥望着窗外朦胧的街景，忽然惊觉当年与叶子的纯粹悸动，早已被时光酿成酸涩的陈酒。而朵儿苍白的笑容、颤抖的指尖，那些藏在野雏菊香气里的温柔与疼痛，才是刻进他生命的纹路。 作者简介：黄德义,安徽巢湖人。笔名楚汉、楚汉风华。网络小说笔名陡峭的幸福。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安庆作协两届主席团成员。八十年代末，参加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全国青年作家班学习，曾任安庆诗歌协会秘书长、江心岛诗社社长。诗歌、散文、评论和摄影作品散见《诗歌报》《清明》《青海湖》《长城》《散文百家》《诗选刊》《萌芽》《星星诗刊》《诗中国》《流派》《北极光》《现代文学评论》和《时尚旅游》《度假旅游》《世界旅游导报》等百余家报刊。作品曾入选《中国新实验现实主义诗选》《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2011卷》《散文百家作品精选集》《新世纪新诗典》《文学作品六十年精品选·诗歌卷》《阳光地带》《中国当代爱情诗典》《2017诗坛佳作选》《家园·诗歌卷》《中国当代精英诗人作品选》《安徽散文.2024年春之卷》和《花开岁月·摄影作品集》等选本，曾联合主编出版4部著作。先后多次获省市文学奖。诗集《季节深处的呼喊》于2025年春隆重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