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沙湖的夏雨

曾煦坤

文/煦坤

图/王福成(中國著名攝影大師)

美篇/45612319

乙巳年農曆五月十六

我站在沙湖的岸边，

雨丝如雾，轻轻漫过我的眉睫。

远处的树林低垂着湿润的枝桠，

每一片叶子都盛着剔透的雨水，

碧绿的叶脉在雨中愈发清晰，

像谁用蘸了水的笔，

在天地间勾勒葱茏的诗意。

雨滴落下，先敲在荷叶上，

滚成晶亮的水银珠，

在碧玉盘上轻轻摇晃，

忽然“嗒”地坠入水中，

惊起一圈涟漪，

揉碎了倒映的云影与亭台。

那声音，像是大地的耳语，

又像是某段被遗忘的时光，

在水中缓缓扩散，

一圈，又一圈。

我走进雨里，

让凉意浸透我的衣衫。

草地在脚下柔软地陷落，

草尖缀满水晶般的雨珠，

风过时便簌簌摇晃，

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一丛丛红蓼被雨水洗得愈发鲜艳，

像少女颊边的胭脂，

在绿毯上灼灼燃烧。

我踩过的地方，

是不是也留下了，

某种无法言说的痕迹？

——像露珠滑落叶尖，

像云影掠过湖心，

短暂，却足够让时光恍惚。

湖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像是谁在轻轻眨眼。

雨珠在荷叶上滚动，

聚拢，又滑落，

最终没入水中，

像一个匆忙的告别。

我忽然想起，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

是否也会如此——

悄无声息地，

消散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这时，一男一女牵着手从林间小路走来，

他们的伞斜斜地倾向对方，

在雨雾里走过湿漉漉的木栈道，

鞋跟叩击石板的声音，

像在敲打一首轻快的歌。

雨渐渐大了，

却也不急，

像是天空在慢慢地呼吸。

水汽升腾，模糊了远处的亭台，

也模糊了，

我视线尽头的你。

你还在那里吗？

或许只是雾气太浓，

又或许，

你从未真正离开。

我站在一棵柳树下，

枝条垂落，沾满雨珠。

风吹过，便有水滴簌簌落下，

打在我的肩头，

像某种温柔的提醒——

雨还在下，

而我还站在，

沙湖的夏雨里。

游客驻足在花径，

举起手机拍摄沾露的三角梅——

那花朵红得惊心，

每一滴雨水都像是

被太阳吻过的琥珀。

我想起去年此时，

也是这样的雨天。

我们撑着伞，

沿着湖畔慢慢走，

脚下的石板路湿滑，

却也不曾跌倒。

那时的雨，

是否也如今天这般，

不疾不徐，

像一段无声的陪伴？

而此刻，伞不在手中，

你也不在身旁。

只有雨，

只有沙湖，

只有我。

我伸出手，

接住一滴雨，

它凉凉的，

像一段未完成的思念。

草坪上，几个孩子嬉笑着奔跑，

故意踩进水洼，

飞溅的雨珠在阳光下

绽开瞬间的彩虹。

湖心有一只白鹭，

忽然振翅飞起，

翅膀划破雨幕，

飞向更深的雾里。

我望着它消失的方向，

忽然明白——

有些存在，

无需长久驻留，

只要经过，

便已足够。

雨渐渐小了，

雾气却更浓了。

远处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像散落的星子，

浮在水面上。

一对老夫妻并肩坐在长椅上，

老太太把脸埋进围巾里，

老爷子静静地看着雨雾中的湖，

他们脚边的小狗，

正专注地舔舐爪子上的水珠。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雨是云的泪，

而湖是地的倾听。”

那么，

沙湖的夏雨，

是否也在替我，

诉说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我沿着湖畔往回走，

脚步踏过湿润的草地，

草叶上的雨珠滚落，

渗进泥土里，

像大地在啜饮甘霖。

雨滴从树叶上落下，

偶尔碰触我的脸颊，

像某种温柔的告别。

我回头望去，

沙湖静静地卧在那里，

雨雾缭绕，

如梦似幻。

拾级而上的游客们深吸一口气，

笑着谈论“天然氧吧”的清新，

他们的笑声撞碎在雨后的寂静里，

又被风揉成温柔的碎片。

而我——

只是个过客，

在某个夏日的雨里，

短暂地，

与它相遇。

但这份湿润的凉意，

这份朦胧的诗意，

会留在我的记忆里，

像一首未写完的诗，

在往后的岁月里，

被反复吟诵。

雨停了。

而我，

也该走了。

只是沙湖的夏雨啊，

若你也有记忆，

请记得——

曾有一个我，

站在你的水边，

看雨珠滚落成珍珠的河，

看万物在雨中呼吸、生长，

看时间，

慢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