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情迷（连载6）：往事已成烟雨

楚汉

《紫月情迷》是继我《时空逐梦》《紫月契约》之后的第三部灵幻小说，均以“陡峭的幸福”为笔名，在番茄小说平台发布。在平台搜索其笔名或小说书名，均可跟踪阅读。目前，三部小说在续更中。 第六章：往事已成烟雨 酒吧的蓝调钢琴流淌出《卡萨布兰卡》的旋律，肖遥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威士忌杯口的冷凝水。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大半，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七年前叶子眼睛里闪烁的星光。在肖遥心里，叶子始终都是最美的不老女人。今晚依旧让他怦然心动。美丽的敌人是岁月，苍老，死亡。如花的容颜终归是要凋谢在残春里。 叶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却又好像隔了千山万水。肖遥在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心如止水。叶子坐下来，驼色大衣下露出的珍珠白毛衣领口微微起球，那是她从前最爱的款式，如今却衬得她的脖颈愈发纤细苍白。七年时光在她眼角织就细密的纹路，眉梢的温柔却愈发沉淀，像蒙着薄纱的月亮，朦胧而遥远。 “什么时候回来的？”肖遥转动酒杯，金属杯垫与木质桌面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他手背，映出几道浅浅的青筋，那是岁月悄然留下的印记。他注意到叶子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却少了当年总爱涂的淡粉色指甲油，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却没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涟漪。玻璃杯上的水珠不断滑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如同他们被时光晕染的曾经。 “今天早上刚到。”叶子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丝绸，带着时差未消的倦意。她说话时，喉结处的银色锁骨链轻轻晃动，链子上“Y&X”的刻痕早已被磨得模糊不清。玫瑰忽然起身，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哒哒”声打乱凝滞的空气：“我去点些小吃。”她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肖遥一眼，耳坠上的碎钻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冷光，仿佛在说“别重蹈覆辙”。空气中残留着玫瑰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与酒吧里浓郁的威士忌气息、线香的烟熏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复杂氛围。 “你一点都没变，遥，还是我记忆里的那副样子。”叶子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眼，像在翻阅一本珍藏多年的旧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指甲边缘有些许剥落的角质，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肖遥轻笑出声，指腹摩挲着杯壁的水珠：“怎么会？连这家酒吧的黑胶唱片机都换了三代。”他想起大二那年，叶子总爱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听《红豆》的旋律在旧唱片机的电流声里流淌。此刻背景音乐里的萨克斯风呜咽，却再掀不起他心底的浪。墙上的老照片微微泛黄，记录着曾经的青春岁月，照片里的叶子扎着马尾辫，笑容灿烂，而如今坐在对面的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沧桑与疲惫。 两人碰杯时，玻璃杯相触的清响惊飞了墙角的飞蛾。红酒顺着叶子的喉结滑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一抹暗红。她忽然开始啜泣，眼泪砸在杯沿，溅起细小的水花。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毛衣上，晕开深色的斑点，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你哭起来真难看。”肖遥抽出纸巾递过去，语气里带着老友间的调侃。记忆里的叶子总在他面前逞强，第一次月考失利时，她咬着嘴唇说“下次一定赢回来”；而此刻的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铠甲，在时光的洪流中显得如此脆弱。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啜泣声混着酒吧的音乐，显得格外凄凉。 一切都变了，爱情是有脚的，它离开了，就永远不会停下来。一切真的都已经是往事了。干杯，为了往事。肖遥举起酒瓶，面对这个他曾经视若生命的女人，安定从容地说。 叶子的眼神在迷幻的光线里，变得沉重伤感。她不停地喝着红酒。叶子忽然开始啜泣，没有任何理由。“你哭起真难看。”肖遥递了张纸巾给叶子。今晚的相遇真的是个错误吗？叶子嘤嘤地问。错误？很多事情是无法简单地用对或者错，来判断的。错爱固然是疼痛，致命的过错倒致错过，这是爱的宿命。肖遥想起当年在冬天的街头他们相拥着，她把冻红的双手插进肖遥毛衣，贴近胸口，那指尖彻骨的冷一样让肖遥热血沸腾。在小巷尽头买了三元钱的烤红薯，两人分吃着是那么香甜，尽管她吃是红薯丝肉，肖遥吃的是烧焦的薯皮。在寒冻的冬夜，他们一起温习《新概念英语》。在她父母反对的声里，她依然坚持着偷偷爱孤身一人的肖遥。在彼此的心里，那段时光永远都会是最美的风景。只要真正爱过，就从不会后悔。可是，在那个无情的秋天，她为什么突然放弃他们的爱、他们的世界，让肖遥这几年深陷其中，不得自拔，直到遇到朵儿。朵儿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今晚的相遇真的是个错误吗？”叶子攥着纸巾的手指发颤，纸巾被捏得皱巴巴的，边缘已经开始破损。她的眼睛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痛苦。肖遥望向吧台后旋转的彩色灯球，那些光斑在墙壁上投下破碎的影：“很多事情像拼图，少了某一块，反而拼成了新的形状。”他想起朵儿修剪野雏菊时哼的跑调民谣，想起她把花瓣撒进浴缸时，水珠在皮肤上跳跃的模样。浴室的瓷砖上，还留着朵儿不小心滴落的花瓣印记，每次看到，都能想起她灿烂的笑容。而此刻，那些回忆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酒吧里的阴霾。 叶子忽然开始诉说在法兰克福的日子，寒冬里结冰的莱茵河，美术馆穹顶下的孤独。她说起凌晨在实验室里的漫长时光，显微镜下的细胞图谱模糊成一片虚影；说起一个人去看雪时，脚印在身后延伸成寂寞的直线；说起在异国街头听到熟悉的中文歌，突然红了眼眶却不敢落泪。肖遥安静地听着，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总飘向杭州——此刻的朵儿，会不会正趴在酒店窗台上数星星？手机屏幕亮起，是朵儿发来的消息：“猜猜我在灵隐寺求了什么签？”配图里，她举着签文冲镜头比心，身后的香火烟雾缭绕如雾。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与记忆中的叶子形成鲜明对比，却同样触动着他的心。朵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沾着香灰，却笑得像个孩子，这真实而鲜活的画面，让肖遥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当年我在德国留学时，我爸突发心脏病……”叶子的声音哽咽，“医生说需要一大笔手术费，而我又不愿放弃留学机会”。叶子低下头，不敢看我，“当时那边有位德藉华人愿意提供一大笔资金，解决我家所有难题，前提是婚姻。在母亲的哭泣下，我没得选择，只能放弃你，可我……”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多年来的愧疚与无奈。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用纸巾捂着嘴，努力压抑着哭声。肖遥抬手止住她的话，指尖掠过桌面那道旧刻痕“X”。七年前的痛此刻竟化作淡淡的释然，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墨迹。他想起朵儿腕间的疤痕，想起她从不追问他的过去，却默默在厨房备着胃药。橱柜里，朵儿放的胃药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次打开，都能感受到她细腻的关怀。还有冰箱里，永远存着他爱喝的酸奶，这些生活中的点滴细节，远比曾经的海誓山盟更加温暖。 走出酒吧时，夜雨初歇。梧桐叶上的水珠坠落在肩头，凉得清醒。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街边店铺的霓虹灯光，形成一片五彩斑斓的世界。积水里漂浮着几片泛黄的落叶，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叶子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得他生疼。“可以最后一次吻我吗？”她仰头时，睫毛上悬着未落的泪珠，在路灯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与不舍，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过去的温暖。 肖遥俯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像多年那次雨夜温馨的出走。 记忆突然闪回高三暴雨天，他用校服裹住发抖的叶子，那时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水，浓烈得让人窒息。而此刻，他嗅到的只有淡淡的檀香，是酒吧里燃烧的线香残留在她大衣上的气息。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也唤醒了他对现实的认知。他感受到叶子身体的僵硬，以及随后的放松，仿佛在这一刻，她终于放下了多年的执念。 “保重。”肖遥后退半步，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重叠。叶子转身时，驼色大衣在夜风里扬起，像一只收拢翅膀的蝶。她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留下肖遥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街边的店铺陆续关门，卷帘门拉下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混合着远处烧烤摊传来的烟火味，这熟悉的城市味道，让他感到无比真实。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三点。玄关处，朵儿临走前插的野雏菊竟开了新苞，细小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满屋子的野雏菊，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悄然开放。 朵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又一次响起：“你舍不得我离开吗？”肖遥心里回应：“是的，朵儿。我舍不得你。”“我们不再会继续堕落，在欲望的深渊里。我们是可以相爱的，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孤独，寒冷，我们需要相互取暖，时间不长，也就是一生。”茶几上留着朵儿的便签，字迹被水晕染：“给我的老男人：冰箱里有冰好的酸梅汤，熬夜看书记得垫个靠枕。”便签旁边，还放着一朵干枯的野雏菊，是朵儿上次从花市带回来的，虽然已经失去了生机，却依然保留着曾经的美好。冰箱上贴着他们的合照，照片里朵儿笑得灿烂，双手比着剪刀手，而他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朵儿的痕迹，这些平凡的日常，构成了他生活中最温暖的部分。 肖遥打开手机相册，翻到朵儿今早发的西湖日出图。画面里，朝阳将湖水染成蜜色，她戴着墨镜咧嘴笑，鼻尖沾着没擦净的防晒霜。评论区里，她自己留言：“要是某人在，就能拍到双份的日出啦！”照片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感受到朵儿的可爱与温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放大照片，仔细看着朵儿身后的西湖，湖面上波光粼粼，几艘小船在远处摇曳，这宁静而美丽的景色，让他心生向往。 窗外，浅紫色的光再次一闪而逝，像某种神秘的呼应。肖遥忽然想起朵儿说过的话：“真正的天空之城不在云端，在愿意陪你看云的人眼里。”他拨通视频通话，铃声响到第三声时，朵儿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的头发乱得像鸟窝，睡衣上的小熊图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床头的小夜灯发出柔和的暖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温馨。 “这么晚？”她揉着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是不是想我想失眠了？”肖遥笑出声，胸腔里满是温热：“是啊，想得……想立刻订最早一班高铁去见你。”朵儿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床头的小夜灯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骗子，你明明最怕早起。”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幸福。 “为了你，值得。”肖遥望着屏幕里她的模样，突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比不上此刻真实的烟火气，“等你回来，我们去满觉陇看桂花，你不是说想做桂花蜜吗？”他想象着和朵儿一起漫步在桂花树下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他们手牵着手，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挂断视频后，肖遥走到阳台。城市的灯火在雨雾里晕成彩色的光斑，远处不知谁家飘来吉他声，断断续续哼着《小幸运》。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野雏菊的清香，还有朵儿留下的橙花洗衣液的味道。洗衣机里，还残留着朵儿洗过的衣服的香气，每一丝气息都承载着她的味道，让他感到无比安心。楼下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照亮路面，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他望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期待，感激命运让他遇见朵儿，期待着与她共度的未来。 原来有些错过，是为了让对的人相遇。就像野雏菊会在深夜绽放，像西湖的日出每天都是新的，像此刻他手机屏保换成了朵儿举着糖桂花的照片——那笑容比记忆里任何画面都要明亮，都要真实。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肖遥终于明白，过去的已经成为回忆，而未来，还有无数美好的可能等待着他和朵儿去共同创造。那些曾经的遗憾与伤痛，都将化作成长的养分，滋养着他与朵儿的爱情之花，让它在岁月的长河中绽放得更加绚烂。很多人在爱情里撕心裂肺地流浪，看似花心，其实是不甘一生忍受平庸的爱。每个看似在追求爱情，其实那是在不遗余力地追寻自己一生的梦、憧憬和人生可以栖息诗意的桃花源，那个可以是高耸入云的峰峦，也可是一望无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是晶莹剔透霞光四射的天空之城，也可能是乡间灶台前温暖安静的烟火，可又有多少人能幸福抵达呢？！所以，我们这一生注定会在孤独中流浪，在妥协中残缺，在断继相续中去探寻。我们应该是悲哀，还是庆幸呢？应是后者吧，因为，我们那颗追寻梦和诗的“贼心”尚未在岁月残酷的打磨中不甘死透。是的，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是注定不可以回头的，可以继续活着，但不可推倒重来。物似人非，爱情何尝不是这样。 作者简介：黄德义,安徽巢湖人。笔名楚汉、楚汉风华。网络小说笔名陡峭的幸福。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安庆作协两届主席团成员。八十年代末，参加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全国青年作家班学习，曾任安庆诗歌协会秘书长、江心岛诗社社长。诗歌、散文、评论和摄影作品散见《诗歌报》《清明》《青海湖》《长城》《散文百家》《诗选刊》《萌芽》《星星诗刊》《诗中国》《流派》《北极光》《现代文学评论》和《时尚旅游》《度假旅游》《世界旅游导报》等百余家报刊。作品曾入选《中国新实验现实主义诗选》《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2011卷》《散文百家作品精选集》《新世纪新诗典》《文学作品六十年精品选·诗歌卷》《阳光地带》《中国当代爱情诗典》《2017诗坛佳作选》《家园·诗歌卷》《中国当代精英诗人作品选》《安徽散文.2024年春之卷》和《花开岁月·摄影作品集》等选本，曾联合主编出版4部著作。先后多次获省市文学奖。诗集《季节深处的呼喊》于2025年春隆重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