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父亲

晨曦

　　记忆像一本泛着黄边的相册，轻轻翻开，父亲的身影便从时光深处缓缓走来。那些细碎的片段，裹挟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在岁月里沉淀成最珍贵的宝藏。

　　父亲走了，那个年代也没有照片，但父亲的颜容笑貌，点点滴滴，还是那么的清晰。当我记忆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五岁那年肚子疼，父亲二话没说就背起我，一口气走了十几里外的卫生院去看，一路上我把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觉得特别舒服，好像肚子也不怎么疼了。到了卫生院，医生摁了摁我的肚子，说没什么，然后给了五分钱的药，在回家的路上，基本上就不疼了。一路上一会儿背背，一会儿跳跳，很快就到家了。

　　记忆里的父亲总是那么勤劳，夏天，每天天不亮，就挑着担水桶去菜地里浇水，给菜浇完水后，然后拎着茄子啦，辣椒啦，丝瓜啦，南瓜花啦，有时我还在睡梦中就被父亲的说话声叫醒了；冬天还是那么早早的去菜地里，不一会儿就拎着一篮子萝卜啦，白菜啦，红萝卜啦等回来啦。还说，什么菜的根要疏一些，什么菜的根要密一些。总之，从我记事开始，到我离家参加工作，父亲天天如此，早晚忙自己地里的，白天忙生产队里的。直到分田到户后。父亲对农活样样内行，什么也难不倒他。

　　父亲总是沉默寡言，做的比说的多。因为那时候还不是义务教育，每年上学首先要交书簿费，学费可以欠一下。每到开学的时候，我就觉得父亲愁眉苦脸的，没钱交书薄费了。这时候，我心里也很难受，知道父亲的不容易，可自己也不想停学。父亲每天在生产队劳动，到年底分红，也只有几毛钱一天，一家人的口粮钱都不够呢。还好母亲会养鸡鸭鹅，还有猪，补贴家用。每当上学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把家里最大最肥的鸡拿去卖了，因为鸡价格比鸭鹅贵，然后我就可以去上学了，也解了父亲的愁结。就这样把我供到了高中毕业，想想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随着年岁的增长，父亲的身体也不如从前了，特别是他有严重的胃病，那是医学也不够发达，好像胃病也治不了，加上我家经济不富裕，也不重视，总以为这是慢性病，没什么大问题，父亲还喜欢喝点小酒，但也是劣质的酒，记得是0.64元一斤，每次父爱只能买半斤，0.32元，但母亲还是不舍得，每次为父亲买酒的事，都要争吵一番，我看着真的难受极了，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父亲的体质更差了，不能下地干活了。这年正好我也参加工作了，我在山区工作，坐车也不方便，所以一个学期只能回来两三次，都是周六回来周日匆匆赶回学校。每次父亲都呆呆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很不舍，但也说不出口，让我多呆一会儿。那时工资很低，每月只有二十多元，但尽管如此，我都想办法每月给父亲五元，母亲五元。但父亲每次都关切地说，“傻娜妮，你自己这么点工资，自己用吧，我上个月的还没用完呢”。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到了第二年，我想我都工作两年了，父亲还不认识我的单位，虽然在山区，但空气很不错呢。我想让父亲来学校玩玩。我到邮局打了电话，让父亲准备好，周日我回家接他。我把父亲接到了学校，我与同事搭铺，把房间让给父亲住。因为山区买不到什么菜，我托人到城里买了一条两斤多重的草鱼，放蒸笼里蒸的，让他一个人慢慢吃，他喜欢喝点小酒，就什么时候想吃就吃，记得两天才吃完。他对我说，这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我说，以后幸福的日子长着呢。他说就这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我目瞪口呆，父亲怎么会这样说呢？

　　父亲在学校住了一周，他一定要回家，周末我就带着父亲回到了家。记得父亲来玩时是十月份。转眼到了十二月底，学期接近尾声，复习迎考的时刻，那时候是全县统考的，每一级都要排名次，所以上上下下都搞得很紧张。有一天突然接到电话，说父亲病重，让我回去看看，好不容易熬到周六，我回到了家，父亲一看到我精神就来了，病一下子就好了八分，我坐在他床边，陪他谈天，一天觉得很快就过去了，父亲也还好。第二天早上，我必须赶回学校，早上，我看看父亲，他还在睡觉，为了不打扰他，我没有叫醒他，就去坐车了。

　　终于这一天来到了，期末考试结束了，寒假的教师会议也开了，我正准备把被子，蚊帐洗一洗，然后赶快回家陪陪父亲。在去河里的路上突然摔了一跤，同时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虫子呢？），左边的脸全肿了，接着邮电局的同志来叫我，说你家里打来电话，一定要让我亲口告诉你，你父亲走了。真是晴天霹雳，天塌了。难道我的摔倒，被虫子咬，就是父亲给我报信呀。就这么一天，父亲都没等我，就这样离开了我。我呼天喊地，可怜的我，才二十七岁就没有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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