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梦与诗

赵卓

<p class="ql-block">  中国人的梦,从来都藏在诗词的平仄褶皱里,随光阴流转,在每个读诗的人心里洇染成不同的底色。那是张若虚笔下“昨夜闲潭梦落花”的春愁,暮春的花瓣随梦坠入闲潭,漾开的涟漪里漂着游子未归的乡思——他或许梦见了故乡的潭水,岸边新绿的柳丝正拂过青石板路,而自己仍在千里之外的江船上,看月光漫过花影,把“春半不还家”的怅惘,酿成了千年未散的轻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白的梦却带着刺破云层的豪纵。“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他从不困守现实的藩篱,听闻越人谈天姥,便让灵魂乘月光起飞,踏碎镜湖的波光,直入烟霞明灭的仙境。梦里的青山可攀,白鹿可骑,云霞可摘,连风声都带着“且放白鹿青崖间”的疏狂——这是属于诗人的梦,把对自由的向往折成纸鸢,让它在盛唐的天空里飞得高远,至今仍在后人的想象里翩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最动人心魄的,是陆游“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夜阑惊梦。僵卧孤村的暮年身躯里,藏着未冷的热血,风雨敲窗的夜晚,他听见的不是秋声,而是当年战场上的鼓角铮鸣。梦境里的铁马踏碎冰河,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他仍是那个“尚思为国戍轮台”的少年——原来有些梦,无关年龄,只关初心,即便岁月将身躯熬成霜雪,心底的火焰仍能在梦里燃成燎原之势,让“报国”二字,在千年后仍震得人胸口发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些被诗词浸透过的梦,从来不是孤立的存在。春梦的温柔,是对人间烟火的眷恋;豪梦的旷达,是对天地辽阔的奔赴;壮梦的慷慨,是对家国山河的守望。它们被诗人用墨笔写在素笺上,又被时光酿成酒,醉了无数个清晨与黄昏——你读张若虚,会在某个春日想起故乡的花;读李白,会在望见明月时生出漫游的冲动;读陆游,会在听见雨声的夜晚,忽然懂得“匹夫有责”的重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诗词里的梦,是中国人独有的浪漫密码。它让现实与理想在文字里重叠,让渺小的“我”与千年的“我们”在梦境里相遇:千年前的游子望着月亮发愁,千年后的你我读着诗句发呆,那轮月便成了跨越时空的信笺;千年前的诗人在梦里骑马仗剑,千年后的我们在字里看见肝胆,那腔热血便成了代代相传的火种。原来所谓“绵长”,不过是每个灵魂在诗词里找到自己的影子,让古人的梦,在今人的心里继续生长,开出新的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读这些句子,窗外的风或许正掠过树梢,像极了张若虚笔下的“江流宛转绕芳甸”;今夜的月或许正爬上窗台,恰似李白梦里的“湖月照我影”;而当细雨敲打车窗,恍惚间又听见陆游卧听的“风吹雨”——原来千年的梦,从未曾醒来,它藏在每一个被诗词浸润的瞬间,在中国人的血脉里轻轻震颤,告诉我们:这人间的眷恋,这天地的向往,这心中的热望,从来都是最动人的清梦,且将永远在文字里,在每个读诗的灵魂里,生生不息。</p> <p class="ql-block">  童年的梦,是落在青石板上的星子,带着无知无畏的天真。那时读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不懂“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哲思,却独爱“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的画面——总觉得自己曾在某个月夜,赤着脚踩过湿润的江堤,看月光在浪花上跳碎银箔,听远处传来隐约的渔歌。那梦是朦胧的,像被晨雾洇湿的宣纸,只记得满目的清辉与年少的欢喜,连指尖仿佛都沾着春江的水汽,轻轻一触,便在岁月里晕开一圈圈涟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少年的梦,是挂在剑穗上的风,带着鲜衣怒马的豪情。读李白的诗,总觉得每一个字都藏着狂放的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是对未来的笃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藏在文字里的侠气。那时的自己,会在课本上画佩剑的侠客,会对着天空幻想“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洒脱,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少年,既能在课堂上埋首书卷,也能在梦里仗剑走天涯。李白的梦是热烈的,像一团不熄的火,烧红了少年的眼,让每一个日子都沾满了“且将新火试新茶”的期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青年的梦,是沉在心底的潮,带着家国天下的厚重。读陆游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忽然懂得梦可以不止是个人的悲欢,更可以是对山河的牵挂。那些挑灯夜读的时光,那些为理想奔波的日子,忽然有了诗的注脚——原来青年的梦,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拳拳之心,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脚踏实地。就像陆游在梦里奔赴战场,青年的我们也在自己的战场里冲锋,把对未来的憧憬,对世界的责任,都揉进每一个认真活着的瞬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读这些诗,忽然发现时光的梦从未曾散——童年的清辉,少年的豪情,青年的担当,都藏在这些千年的诗句里。张若虚的梦是对美的向往,李白的梦是对自由的追寻,陆游的梦是对责任的坚守,而我们的梦,正是在这些诗的光影里,慢慢拼凑出自己的模样。原来诗与梦,从来都是时光最温柔的注脚,让每个阶段的我们,都能在文字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在梦里遇见更好的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此刻静坐,看阳光穿过窗棂,忽然想起那些曾在诗里做过的梦——童年的月光,少年的剑,青年的山河,原来都不曾远去,它们藏在岁月的褶皱里,藏在每一次读诗时的心动里,轻轻一唤,便带着时光的温度,漫成一片永不褪色的星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