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今年的天气像发了疯，气温飚上飚下。昨天还裹着夹衣，今天短裤裙子就冒了出来；这会艳阳高照，下一刻风雨交加，或者冰雹砸地，一百个把持不住。人们的心绪，似乎也随着这反复无常的天，起起落落。</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跟往常一样，下午下班挤上公交车回家。一上来，后半厢就传来叽叽吵吵的声音。两个年轻人，靠窗的年轻姑娘裙带被旁边的小伙子压着了，满脸不高兴。小伙子梗着脖子回道：“我对象比你漂亮多了，别自作多情，我骚扰你？”一个怒目而视，一个愤愤不平，声音不高，但空气里都是火星子。</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旁人搞不清是非真假，没人吱声。倒是司机瓮声瓮气加了一句：“行啦行啦，消停点吧，有意思嘛......”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引擎在轰鸣。</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我对面坐着个二十岁冒头的小伙子，怀里抱着个半岁左右的婴孩。刚刚还安安静静的，这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哭嚎起来。那嘹亮的哭声里塞满了烦躁，像是故意要接上刚才那场争吵，让这闷热拥挤的车厢再添几分闹腾。</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我早就留意到了，但拿捏不准。他身边坐着位老太太，似乎疲惫的样子，她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她那神情，就知道跟这小伙子和孩子没啥关系。小伙子被怀里的小肉团折腾得手忙脚乱，来回变换着姿势，横竖不灵。他背对着窗户，额角沁出汗珠。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孩子怕是热了，车里闷得慌。”我是真替他着急，看他笨拙的样子，哪像个当爹的？又替那小不点急，摊上这么个手生的“爹”，长大了准得笑话他。正想着，怀里的小家伙猛地仰面朝天，蹬腿甩胳膊，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瞬间被张大的嘴巴和紧眯的双眼挤压得变了形，哭声陡然拔高，一声紧似一声，整个车厢塞都满满当当，仿佛要把所有的不适都哭喊出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天热了，孩子焦躁不安，你这个小爸爸！”我笑着摇头，“把后面窗户打开透透气吧。”话音未落，“呼啦…呼啦…”邻近的几位乘客像是得了指令，纷纷拉开车窗。凉风带着街市的喧嚣一起涌了进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可婴孩一点没消停，在“爹”的怀里拱来拱去，哭得撕破嗓子，连窗外的嘈杂都被盖了下去。他费劲地搂紧孩子，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呢，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他窘迫地说：“我…我不是爸爸，是舅舅。周末了，接孩子去给我妈看看的。”</p><p class="ql-block">“哦——” 满车乘客恍然大悟，善意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声像水波一样漾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这时，身边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太太突然睁开眼，满脸皱纹挤满了关切，急切地说：“热了！快给宝贝喝点水，喝点水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舅舅的脸黑红地像一盘豆瓣浆，他手忙脚乱地身上背包里翻找。好容易掏出一个空水杯，举着晃了一晃，更加尴尬了：“水……水我刚才……给喝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哈……”车厢里又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笑声。原来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呵呵。</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那个刚才还在跟邻座男孩吵架的姑娘，竟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我这是凉开水！给孩子喝！”她说着就要拧瓶盖，可那细葱般的手指使足了劲儿，瓶盖也纹丝不动——显然是热水凉下来后被负压吸住了。邻座那个小伙子见状，下意识伸手想帮忙接瓶子。姑娘愤怒地剜了他一眼，眼里冒出火苗来，但看看哭闹的孩子，还是咬着唇松了手。小伙子默默接过瓶子一用力，“啵”的一声轻响，瓶盖应声而开。他起身，穿过狭窄的过道，将水瓶递给了这位窘迫的舅舅。</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等他返身回来，那姑娘早已使劲抱着自己的大腿和裙子，身子紧紧贴在窗边，脸上都是厌恶，眼里都是刀子，狠狠盯着他。小伙子面无表情地坐下，任由那目光烧灼着自己，仿佛毫无知觉，只直直地望着前方车窗外流动的街景。</p><p class="ql-block">这一幕恰好落在我眼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矿泉水瓶口凑到婴儿嘴边，小家伙立刻贪婪地嘬饮起来，哭声奇迹般地止住，只剩下满足的吞咽声，车厢总算安宁下来。只是这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婴儿又哭闹起来。年轻的舅舅实在招架不住，车一到站，就抱着孩子仓皇下车，大概是要去打车。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车窗外的热风还在吹，车厢里依旧混杂着各种的气味和声响。那瓶传递过来的水，那束愤怒又别扭的目光，还有那笨拙却努力的年轻背影，这趟短暂又有意味的公交旅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