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行记之一:因为一本书,参观一个馆

走•在云南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5月12日中午,在广州越秀公园外一家小小餐馆,我慢吞吞地品尝着手撕鸡饭。桌上放着一本小说《食南之徒》,书的作者是马伯庸,故事的场景发生大汉王朝时期的岭南——南越国都番禺。此时,向窗外望去,街对面那个砖红色的建筑,就是现在的南越王博物院。2000年前,这里发生的故事,被作家写进书中。</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半个月后,我走进这个博物院,《食南之徒》已经读完。作家演绎的故事,展现的历史,包括当时一些风俗、礼制、起居等,在这里都得到了印证。我把馆藏文物与小说对应起来,使得参观过程清晰且容易。确信马伯庸在创作之际,一定不只一次来过这里,所以才能把那么久远的事情,叙述得如此逼真自然。用一段宏大的历史作背景,创作出一部精彩的小说,这一点,很像武侠大家金庸。</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南越国存在于秦汉时代,历史较为简单。公元前219年,秦将屠睢率50万大军,兵分五路进入岭南。平定之后设南海郡,首任郡尉为任嚣。任嚣病危之际,中原正逢秦汉更替,根本顾不上岭南,于是任嚣将位子让给得力助手赵佗。前203年,赵佗建立南越国,自封为南越武王。前111年南越国因内乱,为汉武帝灭国,历五世93年。</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的考古,陆续发现带有中原印迹的文物,验证了史书中关于秦汉统一岭南地区的记载。当时率兵进入岭南的屠睢名字,在陕西出土的铜印和湖北的竹简中被发现。而这枚印有秦相国张仪铭文的铜戈,正是在南越二代王赵眜(音末)墓中发现。《汉书·严助传》中有“秦之时当使屠睢击越”的记述。而这个出使南越的汉使严助,在马伯庸书中改名为庄助。</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3年南越文王赵眜的墓被发现,出土文物明确无误地验证了墓主的身份。在马伯庸的小说中,这是个没有太多主见、被夹在汉族权贵吕氏和当地土著代表橙氏之间、患上了失眠症的王,一点不像他那位纵横驰骋、杀伐果断的父王赵佗。故事发生的时间,是老王过世后的几年间,汉王朝出使南越,意图通过恩威并施,加强朝庭的控制力。</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位67年、寿终于90高龄的河北人赵佗,死于一次饮食意外——被一枚吸入的枣核卡住气管导致窒息。但这个官方结论,让被迫一同出使岭南的唐蒙识破。这个对食物近乎痴迷疯狂的小人物,从赵佗喜爱的饮食入手,经过周密调查,揭开了南越王真正的死因,确定那是权臣精心设计的谋杀。这就是小说主要的故事脉络。</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史记·西南夷列传》中有段记载:唐蒙出使南越,当地人给他吃蜀枸酱,他问哪来的?说是从牂牁江那边夜郞国运来的,并说此江宽数里,可以行船,直抵番禺城。后来南越谋反,汉武帝派兵从四川入江,水道进入广州,平定叛乱,灭除了南越国。这段记载,被小说家演绎成为精彩绝妙的故事,并称“因为一种食物而被灭国,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例”。</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南越王博物院盘桓之际,细细打量馆藏文物的同时,不自觉地与小说相互印证起来。除了为作家渊博的历史知识、严谨的民俗探究、绝妙的创作能力折服之外,更为赞叹和认同的是,他在书中塑造了暮年南越老王心怀故乡、求而不得的无奈,而因为无奈,就越发无助。不惜触怒朝庭派人回乡搬运枣树,而布置起故乡庭院的样子,吃上几棵发育不良的干瘪枣子;而对借机私自返乡探家的老部下大发雷霆,就是因为自己得不到这样的机会……</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3年,南越王宫二号遗址出土了一件器物的盖子,上面刻有“华音宫”字样。学者分析这是赵佗为自己宫殿起的名字,应是当年陆贾出使南越,给赵佗讲了华夏之音的影响。我在《史记》陆贾传记中,并未看到有此记载,但善于言辨的陆贾,当时可是把赵佗唬得一愣一愣的。赵佗留陆贾在广州喝了好几个月的酒,陆贾肯定给他讲了很多中原故事,包括汉高祖平定天下,海内升平的景象,这对一个从小长在中原的人来说,必定留下了越来越浓厚的乡情。</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种思乡之情,随着年岁增长愈发浓烈。在南越文王宫水井出土的竹简中,有两枚记录着“壶枣一木”,分别刻着结了多少颗枣子,这便是小说中赵佗派人回乡运回枣树情节的由来。“当年的战友、曾经的同伴、一起从真定出来的老乡,一个个地凋零、老死。他想怀怀旧,已经找不到人来分享”,偏偏年老体衰,意气衰减,这是何等寂寞悲凉!</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赵佗去世1200多年后,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在黄州,接待同样从广州流放五年归来的好友王巩,他问岭南应该不好吧?王巩的侍妾回答: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给了苏轼深深的震撼,遂提笔写下《定风波》一词:</span><b style="font-size:20px;">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b><span style="font-size:20px;">能够把羁旅飘泊当作享受的人,毕竟少之又少;能够在年华老去之际而不怀恋故土的人,恐怕也是凤毛麟角。即使旷达如苏轼也不能免俗,何况赵佗?</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