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香里与你相逢

江左

青春奋进中梦想走进你，却始终无缘。数十载知命之年后，我生命之河穿越了激流险隘，才在痛苦中姗姗与你相逢。

因右眼视网膜脱落失明而不能写作，我于2022年10月18日从黑龙江省虎林市走高速、乘高铁，风尘仆仆来到长春市吉大二院眼科治疗。手术台上，我的右眼被麻醉、开睑、切玻璃体、激光封孔、注硅油。一系列的惊心动魄手术后，脱落视网膜复位。

出手术室，我眼蒙头缠纱布，儿子推着我坐轮椅，通过幽长的走廊，迷茫惶恐中像走向了世界的尽头。黑暗四合，脊透凉风，惚闻人间嘈杂。回病房，盲人摸象般地摸索着吃饭穿衣，不知晨昏，迷失了方向……黑暗漫漫。

当护士小姐姐给我揭开纱布，鲜活的长春重现眼前。我伫立在四楼病房窗前，放眼望去，蓝天白云下，层层叠叠的楼宇披上了金色阳光，街道车辆川流不息，行道树落叶斑斓，群鸟纷飞，鸟鸣飞溅，好生动的一幅画！生命至暗重生后，长春分外亲切！

术后伏床静养，《长春日报》铺地，享读“长春谱”。漂亮的小护士嗔怪，“还看！眼睛不要了！”医生千叮万嘱不能乱动，否则视网膜会再次脱落。我二十四小时歪脖垂首成了“霍金姿势”。长期低头控得头晕目肿，持久卧床压得胸肌抽筋。

玻璃体切除落在了长春，三个月后第二次手术，眼球注入了新液，注入了汤汤的伊通河水因子，我与广袤的松嫩平原与长春血脉相连、难以割舍了。性命殷殷托付给了长春，此生镌刻上了长春的烙印。

三次复查三次走进长春，长春一次比一次亲近，我依稀谛听到她奋进勃发的脉动和铿锵有力的心跳。我深陷城区的皱褶中，阅读这部恢弘的城市巨著每一页、每一段落的情节。

浏览街上流动“红旗”，读汽车城的神韵；观瞻星罗棋布老建筑，读她厚重的历史；走进长影博物馆，领略新中国电影摇篮的风姿。

去了1987年高考我填报但未被录取的第一志愿东北师大，仰止巍峨教学楼，漫步校园，杨柳依依，青春梦想从表格上“落地”足下。

拜访了我发过文的《杂文选刊》编辑部，买了本2022年第11期，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小门市、褪色牌匾、几台电脑扛起了杂文管窥世相、针砭时弊、解读人性的中坚力量。

没拜访成发过文的《幽默与笑话》编辑部，我却在楼下新华书店泡了一整天，看、抄、购，赖在书店乐不思蜀。时光在指尖翻动书页中划过，我像一只书虫，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墨香文字。

去了大经路的西西弗书店，我仿佛被遗忘在了书城堡的童话里。沐着幽暖的灯光，心情舒缓在悠扬的轻音乐里，转层叠书塔，穿书架幽廊，漫步书林，如浴春风，心旷神怡。

读者络绎不绝，有情侣喁喁私语，有学子沉潜书中，有萌娃牵妈选科幻画册。书店套开了咖啡店，咖啡香与书香交融，沁人心脾。

……

穿过浪漫的拾光里·慢街，在炫酷的言几又书店留恋徘徊，酌杯香茶，读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三毛的《写给春天的诗》、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于尘嚣中卸下匆匆，栖憩文字一隅温馨，抚慰焦躁的灵魂。读长春飘雪纷飞里的“沁园春”、灯火阑珊里的“青玉案”，沿着路灯点亮的诗行，去寻觅书香的芬芳。

我还想去吉阅七舍，聆听读书沙龙讲座；去草台喜剧社，看一场笑喷了的脱口秀；去钟书阁，打卡现实版的盗梦空间。

右眼手术后视力模糊，确切地说，我只是用一只左眼去看长春的。另眼看长春，不仅看一座城的美景美食，我更关注人文历史。

长春有《小说月刊》《作家》等几十种报刊，有吉林财经大学、长春理工大学等四十三所高校，是一座十足的文化科技宝藏之城。

二次手术，同病房的一位眼睛术后刚摘下纱布的年轻的妈妈，边吊着点滴、边柔声细语给小女儿讲解绘本童话。斜进窗的阳光把母子依偎的剪影折在洁白的床单上，调皮的风拐过窗页，携一袭暗香拂过我的床头，撩拨着我捧书阅读的思绪。

一位来探望我的长春文友介绍说，长春的阅读生态系统呈现了多样化、多层次的格局，大型书城、商业连锁、社区书店实现了全覆盖。

亲子阅读、书香之家评比、读书畅谈会公益讲书、世界读书日阅读分享会、精品图书展……开展得如火如荼。市民读书节影响受众超过200万人次；吉林省图书馆、长春市图书馆年接待读者分别突破了200万人次、130万人次。

从娃娃抓起，阅读渗入了社会各阶层工作生活的诸多方面，积蓄了一座城的进步潜能。爱阅之城，书香润泽，提升了长春的文化魅力。

岁月如梭，人生兜兜转转。魂牵梦萦的北国春城——长春，命运安排我千里迢迢以刻骨铭心的方式与你相逢，是冥冥之中前世今生的缘。

而你孜孜不倦、精神丰盈的气质温暖了我，我氤氲在你浓浓的书香里，流连忘返，纾解病楚，心向阳光。

（本文章于2024年9月12日在《长春日报》刊发。）

（作者江左，原名隋洪胜，爱好文学，曾有多篇诗歌、散文、小说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