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羽毛

从容

当老家的老房子翻修后，心里便萌生了养鸡的念头。想着在院子一角圈块地，养上一群土鸡，这样每次回到老家，不仅能看到鲜活热闹的景象，更能随时吃到地道的家乡美味，让这份对故乡的思念有了实实在在的寄托。

当嫩绿的树叶长在枝头上时，我蹲在新砌的竹篱笆前，看着几十只嫩黄色的绒球在空地里跌跌撞撞。这些从集市买回来的小鸡崽，爪子还站不稳，却已经学会歪着脑袋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放心去城里吧，有我呢。"表弟俞卫丰嘴里叼着一支烟，吐出了一圈浓浓的烟，"你这场地有草有水，鸡舍我也会帮着拾掇拾掇，保准把它们养得又肥又大。"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抚过鸡崽们的绒毛，动作比给自家闺女梳头还轻柔。

往后每个月的视频通话里，手机屏幕总被鸡毛和晃动的鸡冠占满。表弟会举着镜头追着鸡群跑，笑得露出豁牙："你看这几只小公鸡崽，已快开鸣了，正好可以抓去给孩子们补补！"有时画面突然剧烈摇晃，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表弟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下雨了，我得赶紧把鸡赶回棚里。"

梅雨季节的某个清晨，我被表弟的电话惊醒。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五只鸡因雨水过大，被淋死了，可惜了！有三只鸡生病了，我连夜熬给它们喂了药水，你别担心。"

周末带着孩子回到老家时，柚子树的绿荫已经铺满半个院子。"咯咯嗒——"几十只土鸡听到动静，扑棱着油亮的翅膀围拢过来争食。九岁的儿子兴奋得直跳脚，把小脑袋探进篱笆，伸手去抓离得最近的芦花鸡。鸡群受惊，扑簌簌散开，扬起的羽毛落在他翘起的鼻尖上，逗得他咯咯直笑。

"慢点儿跑！"我追在后面，看着儿子踩着松软的泥土，在鸡群里穿梭。阳光穿过柚子树的枝桠，在儿子奔跑的身影上洒下斑驳光点，银铃般的笑声和此起彼伏的鸡鸣，在老家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暮色渐浓时，我站在篱笆前，看着鸡群归巢。晚风裹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混着家禽特有的温热味道。表弟弓着背往食槽里添玉米粒，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这些羽翼丰满的生灵，不仅是餐桌上的美味，更是系在乡愁上的丝线，而线的另一头，牢牢攥在表弟布满老茧的掌心里，也缠绕在孩子沾满草屑的脚印间，成为两代人共同的故乡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