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冯长忠

岚源文化

　　这是1890年农历五月廿四日，此时夜已深，一阵惊天动地的新生儿啼哭声，让君山北麓的柳厝底村民都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这个新生儿就是我的父亲冯长忠。不过此时他尚未号名，由于饿胎，他出生时的块头特别小，其母亲随意叫他为“末仔”，后来按平潭方言谐音写成“木仔”，村上人通称他为“木仔叔”。至于冯长忠这个大名，那是后来雇请算命先生命名的，却鲜为人知。

苦难童年

　　父亲冯长忠11岁（虚龄）那年，祖父冯昌运患水肿病不幸去世，被迫将一个9口之家的生活重担压在这个未成年的小儿子肩上。祖父本来还有一个比小儿子大18岁的长子冯长春，但他三年前撂下妻子和接踵而至的2男4女，只身躲到马祖岛南杆塘“谋生”。他不但没寄分文回家，而且连书信也没有，更没有回来为亡父送终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年小志气大，认了命的他勇敢地挑起了一户“九张嘴”（缠脚的母亲和大嫂，6个8岁以下的侄子、侄女）的养家糊口重任。年幼的父亲下海当渔民当然不行，但山上的耕田、耙地、挑肥等农活，他却样样都会，硬把一家3亩6分的土地耕作得有条不紊。然而，田少嘴多，加上常遇自然灾害，一年收成根本不够一年吃用。即使后来为了减轻家用，将其中的2个侄女相继送人当童养媳，但还是每年都要靠借贷，才能勉强过个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如此年年借债，势必负债累累。为了还债，父亲25岁那年邀约村上两位同龄人作伴，离乡背井，远渡重洋，前往南洋印尼、新加坡当苦力谋生。

艰难谋生

　　在异国他乡当苦力谋生自然苦不堪言，但父亲能够吃大苦耐大劳，他洁身自律，不嫖不赌不吸毒，省吃俭用，拼命地赚钱。过了3年之后，他终于赚到足够的钱可以回国还债了。然而，由于利上滚利，他在还清所有本利债务之后，却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有困难，更别说娶亲成家了。这样，28岁的父亲只好又到福州当人力车夫谋生。

　　在福州当人力车夫时，有次有个大腹便便的富商雇父亲的人力车从南门兜去仓前山广东馆办事，由于那时父亲不识字，到了广东馆不知道已经到了又继续往前跑车，富商有意作弄父亲，他故意不说，一直跑到三叉街才骂父亲“青盲牛”、“海驴”跑过头了，他不但没给车费，还要父亲赔偿误他办事的罚金。从此父亲发誓，如果他今后有儿子，一定要让儿子进孔子门读书。

勤劳能干

　　在福州当人力车夫当了4年之后，32岁的父亲才回家娶亲。妻子是一个16岁的坑北村秀女王梅宋。从此，夫唱妇随，你敬我爱，相濡以沫，共建未来。

　　父亲一生勤劳节俭，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从来不抽烟，不喝酒，不嫖赌，一生总是勤勤恳恳地捕渔耕田，平平静静地养妻护子，直到八十多岁高龄，他还上山开荒种地。

　　父亲不但勤劳，而且聪明灵巧，他虽然没入孔子门，但后来却刻苦自学，认了许多字，而且还会很熟练地打算盘，甚至还会无师自通补锅和编制各样各式的竹篾箩筐，他不愧为村上首屈一指的能工巧匠。父亲除了下海捕鱼和在家耕田之外，每年农渔闲假之际，他都以出村到上下山补锅为副业，赚些零钱添贴家用。所以日子过得颇为滋润惬意。

老实忠厚

　　父亲冯长忠，人如其名，老实忠厚，善根深长，他是君山北麓一派20多个村庄的有名“妥当”人、大善人。他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欺侮别人。他胸怀大度，从不计较别人对自己的不敬。他经常教导我们兄弟“为人处事一定要学会让步！”他常常说：“让人三分不吃亏” 、“让人三分一路顺风”。其实，父亲并没有听过张英的“三尺巷故事”，但他那“让人三分”的朴素思想，却和张英的“让人三尺有何妨”有异曲同工之妙。

　　父亲的让人思想和行为，每年都会体现在引水灌溉农田上。柳厝底村没有江河湖泊，也无水库山塘，村上的农田灌溉全靠君山上涌出来的数支小小溪流。但小小溪流的水量极为有限，根本满足不了当地山田里所种番薯、花生等农作物的灌溉需要。由于供不应求，这样每到夏暑干旱季节，就会出现农民间争先恐后相争引进山间小溪流灌溉的现象。个别的还出现骂架、打架等恶事。而父亲一向让字当头，不争先，不抢前，他往往见自己田里的农作物晒焦，也要让别人的田地先灌溉。他这种先人后己的美德深得村上人交口称赞。

　　父亲从不侵占别人和公家的便宜。村上鲤鱼山（又称埔积尾）乃沙坡荒废地，但风很大，1949年之前都没人愿意在那里盖房子，而父亲却勇敢地在风口沙坡上选一块废地盖。有4户人家见风头上有人盖房子，也就跟随着在风尾盖起了房屋。那时在埔积尾荒地盖房子，都不用缴钱，其他人也都没有缴交，但父亲却主动向村上族长交了8块白花花的银元作为征地费。他缴了银元之后对家人说：“我钱去心安乐。”

　　“仁者寿。”1974年农历四月廿五日，父亲冯长忠无疾而终，享年85岁！

（2025年6月8日冯秉瑞写于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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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冯秉瑞/文. 图

编 辑：念 龙 林清怡

审 核：郭祖兴 念孝明

监 制：郭祖兴 冯秉瑞 杨际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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