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黔行之 【 歧路之美 】

召耳召

时光惬意时，或绿野清风、或碧水蓝天；或一杯热茶、或一本好书；或一次三朋四友说走就走的迁徙寻幽。就像这云色高悬下的丹青路，处处耳目一新里山泉飞瀑滋养——云水间涌动的不止是自然之境了。

氛围渲染处，

满目心醉景。

让途中每次偶遇或短暂停留，都能暗示我们静下心来。仿佛柔风细雨轻轻抚慰着每一寸肌肤，身临其境，时时足以回味和安抚心灵。

路标——是写给游客的情书

迷途——才是写给大地的诗

注：部分图片资料来自百度网搜黔东。

——车窗外，云贵高原的魄力，在光影跳跃的温馨里回旋……

【（一）寻幽记 】



一路黔行中，方向盘与导航语音较着劲儿，我们把自己交给未知的路。像粒子钻进回旋加速器，在九拐十八弯的盘山歧路上，在灯塔马岩崖壁口风化影像的山弯前；袅袅炊烟里穿越村村寨寨与隧道桥梁，顺漾头江岸云水相映的山色幽光中；光影下流淌的水纹、飘渺的烟霞，带着我们漂向更远的诗梦境。

从知深美女某次划开抖音视频的惊鸿一瞥，再从朋友口中缭绕的山河同辉语景描绘，心心念念是物像牵引，都在挡风玻璃外化作流动的胶片和臆想。

似乎没有攻略的旅行才配叫探险——当山峰突然让开一道豁口，当转过某个急弯猝不及防撞见幽洞飞瀑，这种不期而遇的震颤，远比观景台上规整的风景更叫人战栗。导航失语的时刻，才是天地开始说话的时候。

我们追逐的不是某个坐标，是方向盘突然左拐时，心脏漏跳的那半拍。

【（二）过幽洞偶得 】



一条旧公路盘山而来，在幽深的洞口前迟疑地停顿了几十分钟。穿过晦暗的岩腔时，岩隙间漏下的碎光在睫前颤动…。

忽然天光炸裂—— 仿佛穿越另一个天地，似山外青山桃源地，禾苗青青、翠烟轻拂…。整座山谷像被春风吹开的绿手掌，路边樟树下的水井与几处散落蹲在田垄边的黑瓦房，竹竿上晾的蓝布衫正扑簌簌地说着梦幻般的光景。刹那的恍惚，这可是某位陶公遗落的——南柯梦、世外境。

岩壁钟乳石滴滴嗒嗒的滴水声还在耳畔，仿佛远古的回声和回照，那些一直没有远去的岁月，突然在溪涧间"叮叮咚咚"地在山谷间回响…。



【（三）歧路之美 】

出游一事，向来有两种：一种是有备而来，一种是说走就走。前者如那循规蹈矩的老学究，事事安排妥当，步步为营；后者则似那疯癫意趣的狂人，不问东西，只随风去。而我所要说的，正是这后一种。

　　方向盘与导行咬着了劲儿的时候，便是人生无厘头的最妙时刻。那导航里的软语调，总是温馨贴切而固执地重复着"请在合适的位置掉头"，而手中的方向盘却自有主张，偏要向着那未知的岔路转去。这一转，便转出了多少奇遇？谁知道呢。

横竖人生在世，原不过是一场大冒险，又何惧于一条岔路小道？

　　一条顺河而去，水光潋滟，平稳如常人的一生；一条九拐盘绕山路，穿幽洞过村寨，崎岖似文士的运命。窗外风行景闪，那些树啊，房子啊，人脸啊，都化作了模糊的色块，在视网膜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这般景致，竟比那固定在某处的"名胜"更教人心动。大约是因为，这流动的风景里，藏着更多的不确定性罢。

　　人们总是向着远方山河日月间那心心念念的美景，却不知最美的风景往往在途中。抖音上的视频，朋友口中的传说，都不过是他人咀嚼过的馍，哪有自己亲尝的滋味真切？我曾见过许多人，到了所谓"景点"，便急急拍照，打卡，发朋友圈，然后匆匆离去，仿佛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到此一游"。这般旅游，与那搬运工何异？不过是将景色从实地搬到了手机里罢了。

　　不确定的美，才是真美。正如那叉路上的回旋加速器，你不知道下一个弯道后是什么，所以才心跳加速。人生亦复如是，若是事事皆在预料之中，活着还有什么趣味？我身边这位美女就是这其中的一个老司机，专爱走那些地图上没有的小路，她说："迷路的时候，才能发现真正的风景。"此言得之。

　　而今之人，出游必先查攻略，看点评，按图索骥，亦步亦趋。这般旅游，与那笼中之鸟何异？不过是换了个大些的笼子罢了。真正的探幽，当如那野马奔腾，不受缰绳约束；当如那流云飘荡，不为形状所固。迷路了？甚好。计划乱了？妙极。正是在这些偏离预设的瞬间，生命才显出它本真的模样。

　　就像这山行偶驻，绿意扑面里。清风自林间穿行，携着些雨后泥土与草木的气息。蓝天如洗，倒映在路边隐显的井水中，又被妇人的木瓢搅碎成粼粼波光。两位山妇歇在井边，背篓里半满的菌菇还沾着晨露，顶上却独卧一颗野桃，红中透青，显是方才摘得的。

那山妇见我注目，竟不由分说将桃子塞来。质朴之人，向来如此，不谙城里人那套推让的虚礼。取清泉洗了，小刀剖开，分与车中诸人。果肉入口，甜中带涩，倒也别有风味。这味道，分明是山野的本色，未经驯化的野性在舌尖跳跃。

常居围城，在钢筋水泥的牢笼里待久了，心便如困兽，每每会躁动不安。而这山间的偶遇，却似一剂清凉散，使人蓦地静了下来。阳光透过叶隙，斑驳地洒在身上，恍若自然之手在抚慰一个疲惫的游魂。

野桃已尽，余味犹存。车行渐远，那口老井、那两位妇人，都成了掠影。人生路上，这般偶得的清味，往往比刻意寻求的盛宴更为珍贵。它们不期而至，又转瞬即逝，却能在记忆里酿出经年的芬芳。

向来如此。人们追逐着远方的诗意，殊不知诗意就在这路边井旁，在陌生人的馈赠里，在一颗野果的滋味中。自然之力，原是最伟大的艺术家，只是我们鲜少驻足观赏罢了。

　　一条路走到了黑，便回头；一个地方待够了，便离开。何必拘泥？何必执着？那心心念念的美景，或许根本不存在，又或许就在下一个转角。谁知道呢？横竖都是要走一遭的。

　　人生如旅，歧路之多，不可胜数。而最美的风景，往往不在目的地，而在那些意外拐错的弯道上。

2025.6.8召耳召于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