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香楼 9

秋语

第九章正与邪的博弈 秋语苏玉有两间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办公室是虚设，后面的卧室才是她的“小洞天”。这个半掩半藏的屋子在饭店的一个角落，是她闹中取静，独享安宁的避风港。她常捧着一台小巧精致的红色播放器，半卧在沙发里。一首优美舒缓、略带忧伤的舒伯特《小夜曲》，便从音乐盒子里缓缓流出，她的烦恼也随之流走了。饭店的运转如四季交替也有自己的规律。白昼之间的波动起伏，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影响着饭店的沉浮。蜀香楼的生意也离不开这种“白昼模式”。中午的饭局基本都是回头客，公费消费多，官员们经常有私下交易，忌讳外人在场。苏玉不必再讨好顾客频频举杯了，减少了醉酒的折磨。她常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独享《小夜曲》对心灵的抚慰。晚上是工薪阶层的夜生活。北方汉子男子气重，经常把妻儿抛在一边，邀几个哥们去饭店宵夜。他们都是奔着重庆火锅来的。小伙子们经常赤膊上阵，露出胸肌或肥膘，肆意渲泄北方汉子的粗犷豪爽，用整箱啤酒就着麻辣烫，喝得昏天黑地找不着北。遇到这样的主，苏玉反而省心了，男人们在酌酒中自寻其乐，她成了旁观者，巴不得回到自己的蜗居，寻求尘嚣外的宁静。今夜，月光皎洁而明亮，缕缕清辉倾泻在饭店的停车场如同白昼。苏玉突然来了雅兴，捧着播放器伫立月下。小夜曲的旋律变得柔美、轻盈了，一种舒缓恬静的浪漫，在柔美的月光下抒发着对恋人的相思。苏玉的心底荡起了浪花，梦里多次出现的那个人，你在哪里……苏经理一一，服务员小玲慌张的边跑边喊，语调里带着哭腔。苏经理，我不敢再去雅间了，里面有个流氓，我害怕。小玲刚满十八岁，身材丰腴，皮肤白嫩，粉嘟嘟的脸蛋像一只红苹果。她是蜀香楼年龄最小最漂亮的服务员。苏玉来不及把播放器放回寝室，就急匆匆的来到小玲服务的2号雅间。雅间里坐着七个男人，坐上席的中年男人长相很奇葩，歪瓜裂枣的五官像是从娘胎出来时被挤歪了。他黑着一张脸，指着苏玉骂道：“卧槽，把那小妞拽进来，看我怎么收拾她！”苏玉的心咯噔一下，遭糕，今天又碰到一个不怕事的主。对付这种横行霸道的男人只能以柔克刚。她优雅的莞尔一笑：“大哥是世面上的人，大仁大义，甭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说罢，走到顽主跟前，倒了一盅白酒，柔声细语地说：“大哥，妹子先敬你一盅，消消气吧。”这家伙压根不吃这套，拍打着桌子叫嚣：“本大爷每天下馆子，带走服务员是家常便饭，你家小妞儿真他妈不识抬举！”此人的肆无忌惮和一些饭店的歪门邪道有关。为了招揽生意，有的老板不择手段，鼓动女服务员卖笑，与顾客调情，趁机推销高档酒、菜品，然后从中提成。更有甚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黙许女服务员被男顾客带走过夜。蜀香楼有7间雅间8个女服务员，每间指定一个服务员负责端茶倒水，上菜酙酒，不提供任何额外服务。这项店规受到区公安局、工商局的赞许和支持，这在同行中算是独树一帜了。旁边的小伙子见苏玉低头无语，以为女老板害怕了，顿生怜悯，让出一个空位说，苏老板请坐。然后指着顽主：“他是咱们的老大，本市大名鼎鼎的钢材老板郝总。”苏玉喑暗吃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如此丑陋的人也能成大事。蓦地，屋内一片哗然，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嗡的乱叫起来：“咱们郝总什么女人没见过。”“呸！一个乡下土包子有啥傲牌的。”“小妞不识相，小心划破她的盘子！”“哪天把她拽出去办了……”“打住！别瞎嚷嚷了，听苏老板怎么说。”郝打断了兄弟们的叫嚣。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这么一群流氓胡作非为。苏玉气得心怦怦狂跳，却不敢发泄。若惹怒了这帮流虻，没准就把开张不久的新店砸了。旋即，她便换了一张面孔，强压怒火赔笑脸：“郝总，苏玉管教店员无方，先自罚三杯吧。”北方人的豪爽都是因酒而生，如果能喝下一斤白酒，就可以在江湖上广交朋友了。郝总见女老板一口气喝下三盅酒，斜眼歪嘴的瞅着苏玉一脸坏笑：“呵呵，苏老板果然是江湖中人，好，老子不闹了，但这小妞还是要带走。”苏玉的心里敲起了鼓点，假若让他带走小玲，可怜的姑娘肯定要惨遭蹂躏，等于毁了一个清纯少女。不让他带走，万一砸了蜀香楼，我以后怎么做生意？可是，良知却在告诉苏玉，你必须保护一个弱女子。“郝总，你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是名声远播的大人物，风华绝代的女子都见过了，咱店的小Y头都是村姑，怎么配得上你呢。”苏玉在故意抬高郝老板，试图让他打消带走小玲的念头。姓郝的嘴巴往一边上翘，把一只眼也扯斜了，蹦出来的话也是邪门歪道：“风华绝代的女人都是贱货，老子已经玩腻了，今天晚上我就看上你家村姑了，算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话毕，从黑皮夹里掏出一叠百元钞票，数了4张甩在桌子上：“四百带走一个村姑够了吧。”苏玉见郝铁了心，改变了应对措施，不动声色地看着墙上的山水画，佯装泰然处之的样子，心里却在想对策。郝色眯眯的看着苏玉，眉头一皱：“咋了？处女初夜，嫌少了，再加二百，图个顺风顺水。”混蛋！苏玉在心里骂道，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谈人肉买卖吗？她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声张，硬碰硬的后果很严重，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不知会做出什么缺德的事来。她的脑筋在急转弯，突然想到一个计策“缓兵之计”，和郝总拼酒量，如果他先醉了，此事就不了了之了。苏玉拿起桌子上的剑南春酒瓶，往6个酒盅斟满白酒，然后举起酒樽爽快的说：“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郝总，咱俩一见如故，说明有缘，初次见面一定要先喝三杯酒哦。”这话奏效了，郝总果然举起酒盅：“巾帼不让须眉，有种！好，咱俩先喝酒。”斟酒的小哥也趁机献殷勤，酒瓶不离手，斟酒的动作又快又准，酒满盅口刚刚好。男女对阵，你一盅，我一盅，究竟喝下多少盅酒，苏玉已经数不清了。恍惚间，只听见郝竭斯底里的嚎叫着，把桌子上的钞票撕成碎片，砸向苏玉……次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几缕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包围了办公桌上的播放器，红光灼灼，散发出温柔的光泽。苏玉拿起心爱的掌中宝，拧开开关，屋子里又响起了舒伯特小夜曲的旋律。她晃晃悠悠的走到穿衣镜前，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审视脸上的容妆、身上穿的衣裳，希望美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醉酒后的重生，是她开饭店一年多磨炼出来的淡定。昨晚的酒精已经化作一缕烟随风飘走了。她跟往常一样，手捧掌中宝卧在沙发里，闭上眼晴，静静地聆听着。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又是小玲，一进屋就抱住苏玉泣不成声。苏玉抚摸着她的头问，怎么啦？小玲抬起泪眼，哽咽着说，苏经理对不起，昨晚让饭店损失了两千多。苏玉极惊愕，怎么回事？小玲忍住哭泣，叙述了昨晚的结局，郝老板见你喝醉了，不但没有埋单，还叫另一桌他认识的熟人也别结账，后来两桌人都开着车子跑了。苏玉的心像被锤子猛击了一下，走出屋子仰天长叹，何处寻公道啊！哎呀！跟在身后的小玲一声惊叫，指着地上的红色播放器，它从苏玉的手中滑落在地，已经裂开了。忧伤的《小夜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