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花事

晏如

为了有个地方可以种花养草听风看雨赏月数星星，我选择了楼顶带露台的房子，此后不辞辛苦地搬花盆、搬泥巴爬楼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点怨言。

这方露台约有二十五六平方左右，一年四季绿意盎然，每个季节都会给我们奉上不同的鲜花，是我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待着的地方。我们在露台上享受阳光雨露、月光星辰、人间烟火和三餐四季，有诗情画意的浪漫，亦有柴米油盐的清欢。

春天最打动我的不是春风春雨和春花烂漫，而是所有事物蓄势待发的样子。

朱顶红是露台花园春天的使者，它几乎和桃花一同来报春，有时候它或许比桃花来得更早一些。春节刚过，朱顶红就抽出油光嫩绿的对生叶片，中间抱出一根圆管式的花葶，着急的花苞胀得鼓鼓的，绿色的花萼都快被它挤破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它们次第开放，开成了最绚丽的一片火红。每根花管上都有三四朵喇叭形的花并排着，朝向不同的方位，似乎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粉色朱顶红却是温柔至极。它们的叶片较之红色朱顶红更宽大，中间有一条淡黄色的脉络。它们粉红色的花瓣上有清晰的条纹，有的呈平行线，有的则呈网络状，这些线条让花朵更生动活泼了。

这棵美人蕉的种子不知道是我们在外面挖土带回来呢？还是那几只常常光顾我露台的小鸟衔来呢？好像忽的就见在菜池里冒出了小苗，趁着夏季的丰沛雨水滋养长势喜人，还不断长出侧芽，在三角梅的枝丫中穿过，开出火烈鸟一般艳丽的花朵，风风火火地在露台上占得一席之地。

风雨兰繁茂极了，只要管理得当，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

大约是十多年前去爬会仙山，在山崖的石缝里扯了四五根回来，种了一盆，第二年它们的种球就分化了，就有了第二盆，接着每年都可以分种出更多的第三盆、第四盆……

风雨兰不问季节，总是默默抽薹，默默开花。它们的花苞是深紫色火炬形的样子，开出的花却是浅紫色的，然后慢慢变成粉红色。花色由深变浅，最后凋谢。

一场风雨一场兰。雨天来临，风雨兰在雨中傲然挺立，它们面对困难不畏艰辛，勇往直前，它们是花中的坚韧代表，它们的高贵与不屈的姿态让人总是很容易动容。

茑萝花的生长速度实在是令人佩服，一夜之间，不知道又窜出几条新藤；一夜之间，不知道又抱出几朵花蕾，每天都给我新发现，新惊喜。

它们那羽毛状的叶片在藤蔓上轻轻摆动，像极了振翅欲飞的绿色小鸟，它们那喇叭状的紫红花朵，又是那么美丽动人。茑萝花寓意着爱与自由，象征着追寻自由的脚步。

茑萝是一种攀援性植物，它们努力向上攀爬、生长，一根藤蔓援引着另一根藤蔓，然后一起大胆地向更好更远的地方探索，它们相互帮助的感情，一起奋斗向上的情谊，深深地打动着我。

正当它们恣意生长的时候，却因为我们要加盖钢棚了，工人一顿“突袭”，没留下半根，让我很是伤心了一阵。

太阳花一定是整个漫长夏季的霸主。当春天百花争奇斗艳的比赛已经落下帷幕，各自偃旗息鼓，收敛生息以适应酷夏的考验，太阳花却已将所有的力量汇集起来，该是它们独秀一枝的时候了。

每天早上迎着第一缕阳光，轻轻抖落淡淡的水雾，倏地就绽放它所有的花瓣。在清晨的微凉中扑面而来的满园紫红在细嫩柔弱的软枝上微微颤动，是送给你的夏日早安问候。

太阳花与荷花、向日葵一样，在炎炎夏日里带给人们美的视觉享受，让整个漫长的苦夏变得有滋味。可是，荷花生长在水里，向日葵有强壮的根茎，均能够保证从水塘里、土壤里吸收和供应足够的养分，而太阳花呢，它们只要是在有泥土的地方都可以生存，繁衍，开花。太阳愈烈，花开得愈艳丽。太阳花应是花界最桀骜不驯的一类了吧？

三角梅一年四季都会开花，而且花期很长。它们努力地向上攀援，细细的枝丫在风中摇曳，摇来了清风，摇来了细雨，摇来了欢快的小鸟……我们有时候也会帮助它们固定到墙角的柱子或者管道上，它们再往更高的地方伸展，我也无能为力了，只能任它们自由生长，他们就疯狂地贴着檐壁爬呀爬呀，也能开出一簇簇娇艳的花朵。

认真观察一下，其实不同的季节同一株三角梅开花的颜色还是有所区别的，可能是气候、光照、水土的原因吧。

花期尾声，花儿随风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落满了露台，每天扫扫花儿，也是自得其乐呢。

我真没想到，我在路边捡到的两棵不到二十厘米高的菊花苗，回家随手载在花盆里，在这个秋末冬初的时节给我开出了二十来朵金黄金黄的菊花，是这个冬日里最暖心的遇见。

对于多肉植物这个大家族，我并没有深入去了解，大概知道这个品种是雪莲吧。我爱它们，大抵是每年都给我捧出一朵朵莲花般的清纯。

它们的起源也是路边捡到的一棵小小多肉，经过爆盆、分枝、扦插，我又收获了满满十多盆多肉植物，在阳台上占得了一席之地。我多么想要一面多肉瀑布墙啊，可能还得让它们再努力哦，假以时日，我想愿望定可实现。

本来想在露台造造景的，终究还是动手能力有限啊，也只能这么草草了事啦，那一缸繁花倾泻而出的画面只能去网上找补了。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的露台并没有被我改造成教科书般美轮美奂的花园，而是一任那些醡浆草、蒲公英、不死鸟等等占据了各个花盆或角落，却也有一份陶渊明“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恬淡，此亦甚好吧。

除了种花，我们偶尔也种种菜。从播撒下种子时的满怀期待，田园的快乐在日复一日的盼望中蔓延开来，每天看着它们小小的变化，自是欣喜不已。亲手种植小小的收获总是觉得特别香甜，那是有汗水的味道还是爱的味道？

夏天的第一场雨，一开场就像是要将雨势推向高潮。在廊檐下的藤椅上盘坐着细看这场雨，心也纯粹得像是被雨水涤荡过一般明净。

静享一个人的时光，我必是在露台。一桌一椅，一壶清茶一本书，这样的时光一待就是一下午。

农家夏日三件套——西瓜、杨梅、糯玉米，手中轻摇蒲扇，书本的字儿在一点一点地跳进眼中，三三两两的也入了心。这初夏的美妙时光总是要用心感受才是清凉澈澈。

冬天的第一场降温必定要煮一壶暖暖的茶，烤些糍粑果儿，三两好友相聚，聊聊天，赏赏花儿，茶香果香和稻米香混合的醇厚在露台上空弥漫开来，碳火才有的热烈让我们对冬天的凛冽有些许期待。冬日的闲散时光总是不经意间悄悄溜走。

我的一方小小露台，满足了我对花事、农事的些微想法并付诸行动。每一株植物以及它们生长的过程都有一段我所熟知的故事。在我亲自劳作之下收获了一年四季不同的花色，也能品尝自己亲手种出的果蔬，那是种怎样的欣喜和满足啊！我在工作之余感知它们生长的节奏，欣赏它们美丽的绽放，也往往感慨于它们的经历并为之动容。

院子，是生活里的样子。而对于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城却也只能拥有一方小小露台的我们，院子是不可到达的远方，但我们也要努力在这露台上活出我们想要的生活的样子，有些许诗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