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身上衣服都没兜,因为没什么东西可装。如果在学校能检到字纸(小学生扔的写坏了的团成团的纸)还是能卖个一分两分的,这样一学期下来,也能攒到毛儿八分钱,当然要上交姥姥。为了不至于小的分钱丢掉,姥姥给我缝了个小布袋,收口的线系在扣眼垂在身上,专门用来放小钱。</p><p class="ql-block"> 一年中,放麦假是个挣大钱的机会,先捡麦穗,再摔麦茬(拔出麦根,摔掉泥土)。拾的麦穗要晒干打籽,再推磨磨成粉贴补口粮,捡麦、豆这类活儿姥姥总是让我和别人比赛,看谁捡的多,每次我都不甘示弱,也总得到姥姥肯定。摔麦茬呢,更容易,只要不停的干,一天也能摔个十来斤,关键是可以立马见到钱。把麦茬卖给南关收购站,一分一斤。我和小伙伴们乐此不疲。一天,为了能多挣到钱,别人都回家了,我还在麦茬地里一个劲的薅啊薅。手被麦茬利了好多道血口,有的被泥土糊住了,有的还在渗血。眼看天晚了,我忍住疼,咬住牙把一大筐麦茬用棍子套住筐绳放到后背上,感觉比头天重好多,至少能卖个七八分吧!我兴冲冲往收购处赶。</p><p class="ql-block"> 来啦!抢啊!!忽喇一下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赖孩子冲了上来,拽着竹篮就把我带倒在地,篮子里的麦茬瞬间被抢了个精光。我又惊又怕,连那个为首吹着口哨的大傢伙脸都没及看清。他们就都跑了!呵……呵,回家我可怎么交代啊!</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事隔三差五上演两三次后,姥姥看我每次抹着泪回来,也没怎么怪罪,只是出主意让我换地方去薅麦茬,每天薅的搁家集中起来,攒多了由她和我一起去南关卖。</p><p class="ql-block"> 两周的麦假很快即过去,我的小布袋已鼓鼓囊囊。兴许有两三毛了吧也未可知。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揑来揑去,一想到最后交姥姥一堆钱,说不定姥姥一高兴给奖个橡皮或铅笔呢!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p><p class="ql-block"> 麦假最后一天的太阳很毒,薅了一上午麦茬,我和几个小伙伴跑到树荫下歇息,吃着路梗边青麦穗揉的麦粒,很快就睡着了。一阵风吹来,劈里啪啦,急雨落下,打醒了睡的懵懵的我。睁开眼一看,咦!怎么只剩下我一人了呢?下意识去摸身上小布袋,空空荡荡,所有分钱,一个不剩,全部逃之夭夭!我慌忙把树下左右前后找了个遍,哪有踪影?恨不能挖地三尺把那些一分一分攒起的小钱给掘出来……啊啊,小布袋,那一刻,你好空,好轻啊!!</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小布袋何曾空过,何曾轻过?它装过麦茬的重,装过分币的凉,也装过阳光,花香。看它钱被偷走敞开的口,装的是姥姥的温柔,还有自己没学会记恨的软软心腸。似路边小草,被人踩过,晒过,依旧发芽蓬勃向上!空空的手掌也能接住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滋润,还有满天的星光。又想起姥姥看到被掏空的小布袋时念叨的顺口溜:“忍忍忍,饶饶饶,忍了就比饶了高,忍字心头一把刀”,是的,刀横在心上,难免疼痛。空袋也许表面看起来空,其实装了看不见的满!</p><p class="ql-block"> 小布袋故事告诉我:真正的“拥有”从来不是紧紧攥着不放,而是像姥姥说的,敞开心扉,让跌跌撞撞的成长,希望,微笑,善意住进来!真乃是:人如布袋容天地,容得清欢容得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