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出生在鄱阳湖边一个叫驾湖的村庄,大概有四百来户。我曾想过,取名驾湖,也许是我们的先辈们曾饱受鄱湖水泛之苦,想着有一天能够驾驭鄱阳湖,使之造福百姓吧?当然,这些都是我胡思乱想的,无从考证。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前有一条河,直通鄱阳湖。每当涨大水,村子的东西南三面都被水团团围住。尽管村庄非常破败,多为土坯房。现在想来,还真的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年月,孩子们的生活非常枯燥,没什么可玩的。没有书看,也没有学业负担。玩水,便成了我们的一大乐事。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洒在清澈的河面上,孩子们还沉睡在梦乡的时候,河面上便荡来了几只鸬鹚船。一只只鸬鹚整齐地站在船舷上。船不停地划向河中央,等到了合适的位置,渔民便会轻轻地拍手,发出指令,鸬鹚便会非常乖巧地跳进水里。这时候,河面上可热闹了:吱呀吱呀的摇橹声,鸬鹚的喧闹声,以及渔民们的吆喝声,混成一片。住在河边的孩子们从睡梦中惊醒了,他们一骨碌翻身下床,光着脚丫子,呼朋引伴地往河边跑。他们屁股往后一挫,纵身一跃,便扎入了水中。在水里,他们有的互相击水取乐,有的扎猛子钻进水里去抓鸬鹚,把鸬鹚吓得扑楞着跃出水面,四处逃窜。这时,渔民们便会抡起竹篙,对着孩子们鞭打水面,竹篙溅起高高的水花。欢笑声,惊呼声,叫骂声以及洗衣服的妇女们的嘻闹声回荡在河面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傍晚时分,当晚霞染红了河水,河面的热气在渐渐散去的时候,这便是村民们用罾扳鱼的最好时光。河岸上,好几十张渔罾一字儿排开。村民们有的打着手电筒,有的拎着马灯。远远望去,那倒映在水里的灯光,好像是天上的星星散落在河面上,好看极了。扳罾的饵料是炒熟的糠。我们先将糠用油炒熟,然后用纱布将糠裏成一个糠袋,再把糠袋挂在罾的两根支杆交叉处,放下罾时,那糠袋便沉入水中。糠的香气引来好多鱼虾游到罾网里,这时候,你只要一只脚踩住罾的主杆,双手拉着罾绳将罾扳动,随着鱼罾一点点露出水面,借着微弱的灯光,你就可以看到好多鱼、虾在罾网里噼呖啪啦地活蹦乱跳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水涨得大的时候,村南面的四口水井也被淹了。河水(我们叫湖水)便是我们生活用水的唯一来源。取水时,我们会抓紧木桶,将自己浮到河中央,先推开水面上些许的浮沫,将木桶往下按,使之沉入水中,把清一点的水装入木桶,然后,慢慢地游到岸边。 回到家里,我们把水倒入囤水的水缸里。有条件的,会放上几块明矾,说是可以让水的杂质沉淀,水更清些。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水涨到家地门坎时,便是我们最好抓鱼的时候。我家地势高,要高出东面的路面一米左右。水涨大了,我们可以站在东门口的台阶上洗衣、洗菜等。每天饭后,妈妈会将筲箕,饭篮等厨具放在东门口的水里洗。残留在筲箕, 饭篮上的饭粒会引来成群的小鱼觅食,这时,你只要将饭篮快速拎起,便会有很多小鱼在饭篮中蹦跳着———那情景,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每餐饭后,我都会抢着洗刷厨房用具。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夏天到了,村前的那条河就更是孩子们的乐园了。午饭后,火辣辣的太阳还悬挂在头顶,孩子们便早早地来到河里游泳了。我们那管游泳叫“打鼓泅”。尽管溺水的事情时有发生,但也影响不了孩子们玩水的兴趣。有的孩子怕裤子湿了,让家长知道戏水了,就干脆光着屁股下水。他们一玩就是到天黑,直到家长扯破喉咙喊他们回家时,他们才很不情愿地三步一回头地上岸。我从小让妈妈宠着,不怎么让我下水。即使偶尔下水,妈妈也是坐在岸上,眼瞪瞪地看着我,直到守着我上岸,她才回家做饭。所以,我水性不太好。游泳的时候也常会有恶作剧的事情发生。记得不知道是哪个调皮鬼,将白色的茄子放在河对岸,远远地看去,就好像一个大大的鸭蛋,放养的鸭子将蛋产在河岸是常有的事。人群中有人惊呼,河对岸有鸭蛋了,孩子们便会争先恐后地往对岸游去,要知道,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够捡到一个鸭蛋,那是多大的收获啊!不仅会让爸爸妈妈好好地夸赞一番,还能与兄弟姐妹们一起美美地吃上一顿。等知道自己是受骗时,他们便会骂骂咧咧地说出一大堆脏话来。这件事我印象深刻,所以,至今记得。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秋冬季节,是鄱阳湖的枯水期。河只有村南面一段,宽也不过三四十米了。 对岸有一胡姓村庄,叫胡宋村,村子很小,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我们两个村的孩子经常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生纠纷。仗着我们村庄大,总是欺负人家。双方“打仗”时,孩子们会蹚水过河,攻占胡宋村村后的那高高的水渠,将邻村的孩子追赶得哭爹喊娘。几十年过去了,碰到邻村儿时的玩伴,我们还会非常留恋地提起这桩趣事。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八十年代初,我考取大学了,然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回到家乡的机会少,即使回家也是匆匆忙忙的。今年清明节,已经退休的我回家扫墓,我来到了村前的河边。曾经清澈见底的河道已经干涸了,河床已被挖得坑坑洼洼。再也看不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再也听不到鸬鹚鸟的叫声了; 再也听不到孩子们在河里的嘻闹声了。河岸上建起了一幢幢楼房。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在河边流连了好久 ……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 2025年6月10日于家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张毛生,当过老师,干过行政,爱好摄影,很少搬弄文字)</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