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墨香未散处,先生踏云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晨的济南城还浸在薄雾里,趵突泉的水仍在汩汩翻涌,却不想,中国书协原副主席、山东书协原主席张业法先生竟在晨光中悄然远去。没有预兆,没有告别,甚至未来得及留下半句遗言,只把满纸墨香、一腔文心,永远留在了他深爱的这片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砚田深耕:半生笔墨写春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初见先生的字,是在省博的书法展上。那幅丈二的《泰山赋》笔力沉雄,“岱宗夫如何”的起笔如苍松坠石,收笔却又似云气漫卷,刚柔相济间,竟让千年文脉在宣纸上活了过来。后来听人说,先生每日凌晨五点便起,磨墨铺纸,从《九成宫》到《书谱》,从碑刻到简牍,六十载临池不辍,砚台磨出了深痕,狼毫换了百杆,却始终记得父亲临终前的话:“写字如做人,要端端正正,要有骨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作为山东书坛的领军人,先生总说“书法不是文人的小情趣,是连着民族根脉的大事”。他跑遍齐鲁大地,收集散落民间的碑刻拓片;牵头创办“翰墨薪传”公益班,让农家孩子也能握起毛笔;甚至在病榻上,还惦记着给沂蒙山区的小学捐字帖——“孩子们摸过好字,心里就种下了美的种子。”他的办公室里,常年摆着几管旧笔,笔杆上的漆早已磨掉,露出温润的木色,像极了他为人的底色:朴拙里藏着锋芒,谦和中见出风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君子之风:胸有丘壑气自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十年前他在曲阜师范大学授课时,也是这样,带着学生在孔庙前辨碑刻、析笔法,霜雪落在他的灰发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指着“礼器碑”的笔画说:“看这线条,细如发丝却力透纸背,就像文人的脊梁,弯不得,折不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先生爱茶,尤爱趵突泉的活水烹茶。茶席上,他从不谈名利,却总说“写字要‘接地气’”——有次见他给菜市场写春联,蹲在地上铺纸挥毫,墨汁溅在棉鞋上也不在意,写完还握着卖菜大爷的手说:“您看这‘福’字够不够胖?来年准保菜篮子满满当当。”他的字,从来不是高悬庙堂的清供,而是长在市井烟火里的温暖:是老字号门楣上的匾额,是乡村祠堂里的楹联,是百姓家墙上的“家和万事兴”——他把书法写成了生活,也把生活写成了书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骤别无声:留白处见真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谁能想到,昨夜还在朋友圈转发学生书法展的先生,今晨竟化作了天际的云。家人说,他走时很平静,案头还摊着未写完的《李清照词册》,“寻寻觅觅”的“觅”字,末笔的牵丝还连着墨色,像他未竟的牵挂。没有遗言,或许正是先生留给世界的“书法留白”——他一生讲究“笔断意连”,知道有些情不必说尽,有些志不必道破,就像他笔下的飞白,看似空无,却藏着万千气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此刻站在先生的书房里,墨香还未散去,狼毫笔搁在笔洗里,砚台边缘还凝着半圈墨渍。墙上挂着他手书的“守心”二字,隶书写得方劲古拙,落款是“古稀后三载”。忽然想起他曾说:“人这辈子,能把一件事做到心里去,就够了。”他做到了——用一生的光阴,在书法的田地里深耕,让碑帖里的文字长出新的枝叶,让传统的墨香飘进更多人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济南的风又起了,吹过先生常去的大明湖,吹过他题字的历下亭。湖面上的涟漪层层荡开,像他笔下的笔锋,虽已收束,却余韵悠长。先生走了,带着齐鲁大地的厚重,带着文人墨客的清逸,却把“写好中国字,做好中国人”的种子,埋进了每个曾受他点拨的人心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墨香未散,先生未远。那些未说出口的遗言,早已化作他笔下的横竖撇捺,在岁月的宣纸上,永远写着:文心不死,文脉永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