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里的星光

张应君

　　老天爷这场脾气发得太久了。从惊蛰到芒种，日头一天比一天毒，晒得土坷垃都龇牙咧嘴。那些本该泛着新绿的玉米苗，蔫头耷脑地蜷在干裂的土缝里，像讨不到糖的孩子般委屈。

昨天的那场小雨来得太吝啬了。云层就像走西口时驮货的骆驼，走得慢腾腾的，也不肯卸点货。雨滴落下来时，最先湿的不是土地，而是农民们望向天空的眼睛。他们甚至来不及戴上草帽，就抓起肥料袋子往田里跑，裤腿在泥水里拖出长长的痕迹，像给大地缝补的线脚。

今晨路过地头，看见玉米苗竟挺起了腰杆。田野里到处都是农民给玉米施肥忙碌的身影，沾着肥料的泥土湿润发亮，像刚蒸好的窝头般松软。一位农民蹲在苗前，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叶片，眼里映着露珠的光。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清亮亮的，像是给大地的一封情书。他抬头望着远处的田地："你瞅着吧，等这茬肥吃透了，苗儿能蹿得比狗尾巴草还欢。"

原来最深沉的爱，从来不是言语。是旱情里不落的脚步，是星夜里不睡的守望，是把苦难嚼碎了咽下去，再捧出一捧新绿的倔强。那些在泥土里打滚的日子，那些被阳光晒得发亮的脊梁，都是岁月写给大地的情书，每一笔都浸着汗水，每一页都藏着星光。天地间最动人的深情，都藏在这一粥一饭里，藏在这一犁一耙间。当我们在空调房里抱怨天气时，总有人正用汗水浇灌着我们的口粮。那些沾满泥水的双手，那些被日光晒黑的脸庞，才是土地最疼爱的孩子。他们与自然讲和，与苦难周旋，用一辈子的光阴，写就一部关于耕耘与希望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