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旮旯村轶事】穷村（小说连载三十四）

徐堂忠（草根作家）

（续三十三集）“大家莫扯远了，今天这个会不是发牢骚的会，这些年大家为了村里脱贫致富牺牲了不少个人利益，有的还得不到群众的理解，经常挨骂受气；该出去打工的没出去打工，该去赚的钱没去赚，村里好多人这几年都慢慢富起来了，当村干部的倒是一个个穷得叮当响。这次洪灾，在座的各位也不同程度地受了灾，也同样是灾民。”刘支书顿了顿，用力咳嗽一声，吐了一口浓痰继续说，“但这些事情发牢骚能解决问题吗?总得靠大家想办法出主意，县里拨下来的这笔款子，就是给我们村灾后重建家园恢复生产的嘛!大家考虑考虑看怎样分配才合理。”

沉默了一会，村主任陈庚伍搔了搔被蚊子咬过的胳膊说：“我觉得只定那几户有点不妥。”

“怎么不妥?”刘支书问。

村主任愣了愣说：“甲山大叔的小儿子在深圳打了几年工了，一年少说也有几千块钱回家；乙梅嫂的二丫头高中毕业后在县城里开了家发廊，她脸蛋美嘴巴甜，人见人爱。听别人说城里的发廊很开放，洗个脸就是10块钱，在包房按摩按摩就谁也说不清了。现在这世道时兴这个，你们没听过那两段顺口溜?‘送点烟酒推着办，打个红包看着办，送上美女马上办，无钱无女靠边站’。‘没有好处不办事，有了好处乱办事，歪门邪道好办事，送上美女办大事，正儿八经难办事’我可以肯定地说，乙梅嫂家过不了两年就是旮旯村的首富户。丙贵家其实也不穷，去年他那果园一年的收入就是5000多块，丁改家也是一样，早两个月他那猪场一次就卖了八头大肥猪呢!刘三桂就不好说了，他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又赌又嫖，好吃懒做，你就是给他几千块钱也用不了三天就会输光。陈石古是超生户，违反了政策，生活确实很困难，但发给这样的人，群众会不会有意见?今后计划生育工作怎么开展?还有何先庭……”村主任一口气有板有眼地分析了十几户。

众人听了都蓦然醒悟过来似的，这十几户重灾户大部分都有重建家园的经济基础，村里大部分群众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灾，如果分配不合理，群众倒会有意见。

刘支书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诧异地看了众人一眼，想想村主任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也不反对，大家就好好琢磨琢磨，这笔救灾款究竟怎么分配，群众才不会有意见!”

会场又安静下来了，一个个抓耳挠腮冥思苦想，过了好一会，刘支书见众人都呆头呆脑默不作声，心里有点急，就催，“时间不早了，大家想好了没有，啊?!”

李会计抬起了头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乡里有没有规定村干部不能当重灾户?”

刘支书摇了一下头，“乡里并没有规定具体定什么人。”

治保主任刘孟男倏地站起来，把手中的烟蒂往门外一扔“屌他娘的，研究个鸟，我们在座的都是重灾户。”

“万一上面查下来怎么办?”村主任说。

“怕什么?村干部也是人，国家又不发工资，辛辛苦苦几年的误工工资总该得吧!这是正大光明的事，比那些贪污受贿的腐败分子不知要光彩多少倍!”民兵营长阿根有些愤愤不平。

“那倒也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不是村里的事缠着，也许早就发了。”陈山娃也附和着说。

“说得也是，我天天跟你们跑空摆子，我读高中的二丫头下学期开学的学费还八字没一撇呢!想出去借都没时间。”妇女主任吴秋月如是说。

“别说了，别说了。”刘支书有点不耐烦。“我并不是不理解大家，但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上面查起来谁顶得住，你们倒好，到时候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我是支部书记，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你们也会吃得进屙不出，要这样做就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上面查下来要过得了关。”

“我看对重灾户不表示一点也是过意不去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要将自己比他人，大方向要坚持，打点擦边球不犯规，刚才刘支书也说了，在座的都是受灾户。我刚算了一下一共有12户重灾户，每户给400块钱是可以的，八个村干部各1000块，这样上面查起来也有个交代，大伙认为怎么样?”李会计站起来说。

大伙一致赞同。

刘支书听了没表态，他本想再搪塞几句，众人都说好，一张嘴也抵不过众口，便只好点头默许了，并凑到李会计耳朵上嘱托他造表时要作点技术处理，要做到滴水不漏。

众人见刘支书同意了，都很高兴；就催李会计造表，说时间快凌晨一点多钟了。李会计就埋头造起表来。不一会。表造好了，拿算盘一累计还剩200块钱，李会计抬起头来问大伙怎么办?

“给刘支书家买台落地扇，买两斤茶叶，反正今后开会用得着。”村主任陈庚伍斩钉截铁地说。

刘支书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去你们家也不可能自己带茶叶去嘛!”

大伙一致同意村主任的意见，劝刘支书不要再推辞。

刘支书把钱拿出来交给李会计，李会计照数发给大家。

大伙都领到了1000块钱，一个个眉开眼笑乐哈哈地回家睡觉去了。刘支书目送大伙一个个消失在夜幕之中，随手将门关上，看看手里捏着的1200块钱，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