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生在世,总会经历些林林总总的大事和小事,而有的小事因为奇特,印象颇深 ,可供回忆与回味。 比如,我所遭遇过的三件离奇的小事至今记忆犹新,令人省思。</p><p class="ql-block"> 三件小事都是遭遇了无端的指责盘查和干涉,一次是因为赶场闲逛;一次是因为留影拍照;一次是因为写生画画,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 先说“知青”时期的事:因为“赶场闲逛”而被指责,说来真有几分荒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969年元月,笔者因“上山下乡”收到的成都市“胜利中路街道革委会”的《贺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笔者“知青”时的住处 (拍摄于1978.2)</span></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1970年的事,我在绵竹县新市公社当知青。初冬后一天,我与当地知青李某同行去一江之隔的什邡县永兴赶场。</p><p class="ql-block"> 午后,李要去拜会朋友,我留在场上等他,东走西看,甚是无聊。正想在街头找一处坐下,迎面却走来两位戴红袖套的人,问道:哪里来的?来做啥?我回答后,还是将我带进了公社院子。在一房间里,我站在墙角办公桌旁,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披着衣从里屋出来,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还作笔录状,答了,仍不相信。于是,他慢吞吞地拨动了桌上的转盘电话,向我所在的新市公社打去……待新市公社朱姓干部回答后,他才挥挥手,要我离去,并板着脸说了句:“在自己的队上,不要乱跑”。</p><p class="ql-block"> 当我摔门而去时,真想不出用怎样的话语来“说”他们。</p><p class="ql-block"> 与李一同返回的路上,走过宽阔而荒凉的石亭江河坝,天高地阔,四野寂静。我一直不语,心在想,为何不能外出走走?为何总会有动辄就怀疑人的毛病?不解。看来,广阔天地确实是与窄小校园大大不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笔者“知青”时1971年年终的“分配清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笔者1970年被“公社革委会”评为“五好社员”的《奖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天上有个月亮》知青生活回忆之一 画于1993年秋</span></p> <p class="ql-block"> 另一次则是我已为教师时的事:只因替学生照相留影而被盘查,可谓一次怪异的遭遇。</p><p class="ql-block"> 时间是1974年秋,我已在一所中学教书,还是初二某班的“副班主任”。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带领了一批学生乘火车去新都游玩,还用借的照相机为他们留影。下午时分,到火车站准备返回。</p><p class="ql-block"> 在等候列车时,有学生提出在车站合个影,还在站牌下摆好了姿势。当我按下快门后,发觉身后立有几个戴红袖套的人,他们严肃地告诉我“车站不准拍照”,要“没收相机”。我一再申明我们的身份及拍摄的意图,但,没用!列车将进站了,看看身后惊恐的学生,再看看那些欲夺我相机的汉子。最终,我只得同意交出胶卷并曝光。</p><p class="ql-block"> 带着空空的照相机,带着失望的学生们,离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新都城郊一景(1978.9)</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与学生一起的合影(1975.7)</span></p> <p class="ql-block"> 事后,我并不想怨恨那些执勤的人——相信他们是在执行“严防阶级敌人”的“例行公事”,却十分愧对我可爱的学生们,担心会在他们绚烂的青春时期留下一段阴影。想不到,多年以后师生聚会,他们对此回忆时,竟是笑逐颜开的——青春的色彩永远都是靓丽的。</p><p class="ql-block"> 去苦存乐,这记忆真是个筛子!无怪乎回顾青春,常言“无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带领学生参加演出后留影(1974年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四十多年后与学生小聚的留影(2016.1)</span></p> <p class="ql-block"> 第三次“奇遇”是因写生画画遇到的干涉,时在1977年——已是拨乱反正的年头了,此遭遇令我有些意外。</p><p class="ql-block"> 当年,趁着“五一节”放假,我与子霖同去眉山县多悦乡,为的是看望还在那儿当知青接受“再教育”的小妹。我顺便带上了画具,拟写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977.5.2在眉山多悦乡写生画作</span></p> <p class="ql-block"> 5月2日一早,我来到田野上。只见四野苍茫,浅丘起伏,淡紫色的雾霭隐隐未散,周遭宁静,田间还没有“社员”出工。我选了一田坎坐下,摆好水杯与调色盒,挤出颜料,展开画夹,开始写生……</p><p class="ql-block"> “喂!哪里的?”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待我回头,又来一句:“你在干啥?”转过身来,我抬头望了望发话的人。一个结实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身着蓝色军便服,头带绿军帽,左肩挎绿书包。干部,凭着知青生涯的见识,直觉告诉我,来者可能是或公社或大队的干部。我迟疑了一下,指着画纸说:“画画。”他瞥了一眼,马上又问:“画地……图来做啥?你是干啥子的!你……”看来,弄不好他还可能习惯性地盘问下去。打发他离开才是上策,毕竟,时间宝贵。于是,我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工作证》递给他,加上了一句话:“来看当知青的妹妹。”他皱着眉头看了《工作证》的封面,又仔细地看了内页,再翻过来,看了看、摸了摸有金色印字的红色塑料封面,才慢慢地还给了我,欲说还休地,走了。</p> <p class="ql-block">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一时静不下心来作画了,不禁东想西想:说来,这也难怪他——农村基层干部本是纯朴之人,这事,可能既有对绘画写生的见识问题,更有对同胞他人的认识问题。况且,时移世易,那场“运动”刚刚落幕,人们未必都能快速地走下舞台,回归正常,兴许还得有个过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浣花溪头龙爪堰(1976.9)</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浣》(1979.3)</span></p> <p class="ql-block">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p><p class="ql-block"> 这三件小事,仅是那个年代遭遇干涉的事例,谓之“奇”是而今的眼光,当年,司空见惯。其实,对人们正常生活与活动的肆意干涉,哪是一个“奇”字了得?如今道来,以为是叙述光阴的故事,也是在回看我们走过的路程。</p><p class="ql-block"> 我想,从中至少可以看出我们社会生活环境与人们观念的大变化,尤其是当有人对遭遇置之不信或者装聋作哑拒绝真象时,它更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如今想来,我对第一、二次的“赶场”“拍照”遭遇没怎么在乎,那毕竟是在当年互为戕害运动的背景下发生的事,而1977年的写生遭遇,却使我有些感慨:春风已经苏醒,为何有人仍願活在冬季?看来,平常之人也会习惯于听信与人为敌的教诲,疑神疑鬼,且“一阔脸就变”,张狂于权力的享有,自以为是,几成顽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川西三月(2021.3)</span></p> <p class="ql-block"> 我们应庆幸的是,时代与社会的发展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1977年后,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不仅提升了人们生活质量,还促使我们有了见多识广的机会,明白了尊重自己也应尊重他人。因之,写生、留影及闲逛之类的个人行为何足为怪,何足为奇!</p><p class="ql-block"> 纵观四十多年来,人们的观念多有转变——但,囿于原来认识不变者也不乏其人。因此,我也问自己,经历了时代变迁的我辈,变了吗?变了多少呢?还记得过去么?</p><p class="ql-block"> 想来,我之所以记叙这三件小事,也为自省,与其说是提供回顾往事的消遣,不如说是珍惜今生的期望。似水流年,我相信,今后再也不会有如此“奇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