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露天电影——顾名思义,就是在室外放的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那时候,是农村里常有的事。采用8.75mm放映机或16MM放映机、活动幕布。露天电影其费用由单位或生产大队承担,观看者不需要买票,可以随意进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个时候在农村时,听到有放影的消息,人们往往成群结队赶赴几公里、甚至十多公里以外观看。</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六十年代,对我一个生长在上海这样的城里人来说,露天电影是个很陌生的事物。我知道它的意思,但是我没有看到过现实的露天电影是什么样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一九六九年三月,是我下放到农村插队落户的一年。听人说有露天电影看,并且不要钱,我很开心,期待着什么时候也能看到免费的露天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露天电影一般都选择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多数都是在农村的打麦晒谷场上。幕布四周的麻绳系上大树粗壮的枝丫,惊起一窝麻雀,扑棱棱惊过晒谷场边金黄的稻谷垛。我们徐湾村的晒谷场四周光秃秃的没有大树,我想,也许是这个原因,村子里在我下放的两年中从来也没有放映过露天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但是,很快我就推翻了我的这个想法。我到邻村去看电影的时候,这个村的电影幕布是系在晒谷场上新埋进土的两根粗壮的毛竹杆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一般来说,露天电影都是在公社或生产大队流动放映,生产小队(村)里是不安排露天电影放映的,除非生产小队(村)里自己出资邀请。我们徐湾生产队三个村干部对看电影这些娱乐休闲都不太感兴趣,花钱请放映队来村里放电影是万万使不得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露天电影不单银幕小,音质也不好。光是树桠上挂着一只喇叭声音大的不得了,一点音效也没有。这也怪不得,室外除了能传的远哪有室内把声音锁住的好。就像我们家门口的杨浦电影院,整个剧场隔几米就有一只高音或低音的扬声器,虽然喇叭都不大,一响起来前呼后应,立体感就显现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不过,杨浦电影院看电影是要买票的。而这里,露天电影是免费的。既然送给你看,还挑剔什么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第一次看露天电影,是在我到故乡徐湾村插队落户那一年的五、六月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时候,割秧草的活儿已经结束,我开始干我的第二份劳动——给刚栽不久的秧田里锄草打乌头。一天收工后,我从田埂上往家走,遇到我们村里张队长家的老三三犟子。三犟子告诉我晚上一起去看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一口拒绝:“不去。”三犟子楞楞地望着我,可能以为我对电影没兴趣。我见他发呆,补了一句,“晚上还去县城?你不累我还累了呢。不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笑了,我觉得他现在才领会了我的意思。他说:“去县城干什么呀,咱们大队今晚上放电影,你去不去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大队放电影,”我不由说出了声来,“你们大队还有电影院?”我一阵激动,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特别是战争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笑话我无知,他说:“大队里没有电影院,只有露天电影,不要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露天电影?”这倒是个新名词,还免费观看,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湾生产大队离我们徐湾村不远,最多也就三里左右的路。几个人边走边说逛过去的话,用不了二十分钟。我冲三犟子笑笑,问他放什么电影?三犟子不知道,说:“路不远又不花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电影不好看的话,我们玩一会儿就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点点头,三犟子又说:“早点吃晚饭,吃好到村西头等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湾村四通八达。村南通往县城;村东徐湾桥那边就是刘家村;村北过了本村农田拐上一条大埂便是三溪公社的境界;而村西的邻村是朱家屯,朱家屯的前方,即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徐湾大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哦!徐湾大队不是我们徐湾村唷。我们村的全称是——XX县XX公社徐湾生产大队徐湾生产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当最后一抹晚霞坠入西山,徐湾大队的晒谷场便浮起一层淡青的暮色。暮色里,炊烟与蝉呜织就的纱帐中,总有一串赤脚跑过的足音,惊起路边草窠里的萤火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天完全黑透时,晒谷场已成了星光的海洋,村民们自带的小板凳像雨后的春笋般冒出来,蒲扇搖动的声响里飘着艾草驱蚊的清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挠挠头,说了声:“忘了,没带个小板凳来。站着看电影,咳!多累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说:“不碍事,咱爬到树上去,坐在树桠上看也是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抬头望了望,晒谷场的两侧是有几棵树,不但距银幕远还很偏,看电影不舒服。我说树上位置不好,还不如坐在地上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说,坐地上太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一起过来的村民徐维芳说:“你嫌矮不能坐到前面去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前面?”三犟子如梦初醒,“对,咱们去前面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高高挂起的银幕下面,十几个孩子在跳跃玩耍,任怎么跳都抓不到幕布。而正中的前面,整整齐齐的坐着好几排人。前面——已经是没有空位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大伙儿一个劲的埋怨来迟了来迟了,三犟子抬头四处望,我知道他又想找个好点的地方爬树上去看。在徐湾村,三犟子爬树的技术算一流,他自小就调皮,经常爬树掏鸟窝,练就了一身的猴子本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叹了口气,道:“唉!要是我二哥来了就好了,他认识大队干部,可以找他们拿几个凳子,也不至于现在我们连坐在地上都没地方——坐……”我知道,徐湾生产队张队长家的二儿子是村里的民兵队长,经常到大队来开民兵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忽然说道:“坐……咱们到那里去坐。”他把手一指。顺着方向,我看到他指的是银幕的背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银幕背面,那里一大块空地上确实是没人。在银幕反面看电影,我还是第一次。好在当时的黑白故事片电影,除了演员表以外是没有字幕的,反面看也不影响效果。我们采纳了三犟子的建议,齐齐排排地在银幕的背后坐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忽然一道光柱劈开夜色,晒谷场瞬间安静。胶片转动的沙沙声里,银幕上跳出“新闻简报”四个大字……村民们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银幕。当“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工农兵形象在胶片划痕中闪烁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正片开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今晚的电影是《南征北战》,打仗的电影我喜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兴致勃勃的看完了电影。散场时已是银河斜到了芦苇荡那头。大人们举着手电筒,光晕里晃动着归家的剪影。我们几个年轻人,边走边议论着影片的观后感。稻田深处传来守夜人驱赶田鼠的梆子声,三里路不算远,但是在夜归人的途中,仿佛是一段不近的距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后来我给我下放在云南的初恋女友顾小玲写了一封信,把我在农村看露天电影的事情炫耀了一番。小玲同学回信说思茅这里也有露天电影,就在她们农场里,每个礼拜天的晚上都会放电影,有时候连续放两场不同的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无语。说到底,咱农庄终究是不及人家农场里好啊。</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之后,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听到哪个大队哪个村子里放电影,我都会约上几个村里人一道去看。尽管有几次假消息让我们扑了空,但是爱看电影的我仍然始终如一,关心着什么时候能看到露天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不过,每次听到消息,我总不忘再问一句“你听谁说的,是真的吗?”或者是“有看到电影幕布挂起了吗?”生怕又会扑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当年,我从上海插队落户到徐湾村我奶奶这里,我奶奶跟我的姑父母及他们的子女也就是我的姑老表们住在一起。那时候,比我小一岁的大表妹在自家门口摆了一个缝纫机摊子,专门帮附近各个队的村民们缝补做衣,不用在生产队干活,收入比种田的还要多。大表妹日间很忙,每晚早早要睡。对于我去看电影她非常反感,因为家里要为我留门。一句话,就是一旦我去看电影,回家晚了影响她的睡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由于大表妹是家里的主劳力挣钱多,我奶奶和姑父母都很听她的话,就叫所有的人都不要去看露天电影,当然也包括了我。我一贯喜欢看电影,不可能听他们摆布,依然我行我素。我奶奶就劝我尽量少去看电影,有些看过了的电影就不要去看了。奶奶说:你表妹从早干到晚也很累,总想天天睡个安稳觉,看完电影已经很迟了,你回家还乒乒乓乓一阵忙乎,把她吵醒了多不好……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听奶奶的话,表示以后尽量克制自己,少看电影以免影响了表妹休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仔细想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农村上了年纪的人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每次我去看电影的时候,我奶奶就给我留门。为了省下灯油钱,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坐在大门旁等侯我的到来。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奶奶就拔下门闩并轻轻地打开了门……我那慈祥的奶奶,总是那么地关爱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开始反醒自己,决心不让我奶奶为难,听老人家的话,不去或少去邻村看露天电影。想看电影,以后到县城外婆家的时候去电影院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的这些想法,我的大表妹并不知道。而此时的大表妹,正为我三番五次的外出看电影不高兴。她跟我的几个要好的朋友分别打招呼,以后有露天电影放映的消息,不要告诉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人把我表妹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我,让我刹那间把我对大表妹刚刚产生的一点同情心消失殆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责怪大表妹太自私,不该剥夺我的自由。我表妹也火了,威胁我说下次再要去看电影就不要回来,没人给你留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看在年迈的奶奶面子上,不跟我表妹计较了。从此以后,凡是看过的电影或者是认为没兴趣的电影我都不去看了。但是,有一天我却违背了这个决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是一九七一年初的一天,三犟子兴致勃勃的对我说,今晚有电影,在三溪公社的红庙大队,离徐湾村不远。我问三犟子放什么电影?三犟子说:“打仗的,你喜欢看。《沙家兵》,去看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挠挠头,仔细的想了想。《沙家浜》我知道,是革命样板戏电影,我已经看过的了。这个《沙家兵》的电影倒是第一次听说过,必定是新片子。我悄悄嘱咐三犟子,吃完晚饭到奶奶家来叫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说:“我大(指爸爸)晚上要去朱家屯商量合伙养鱼塘的事情,他眼力不好走夜路不方便,让我陪他去。我看不了电影,我叫魏四姐来喊你,好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魏四姐是我在徐湾村最好的异性朋友,我当然同意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第二天上工前,我在村西头拦住了准备下埂干活的三犟子。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实际上也没有衣领,三犟子穿的是一件和尚领的圆口衫),我问他为什么骗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支支吾吾,憋得满脸通红,也答不出个所以然。魏四姐看不过去,走上前要拉开我的手,我朝她一声叫:“你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魏四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嘴巴一抿,扭过头去跑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又问道:“明明放的是‘沙家浜’电影,你却骗我是‘沙家兵’。害的我晚上白跑了一趟,你不知道我走夜路多么累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说:“我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电影,我是听我二哥说的,你找我二哥说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的二哥叫二伢子,是徐湾村的民兵队长,跟我很要好。我没能耐去找他说理,只有欺负他弟弟三犟子的本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用眼睛瞪着他,三犟子望着我笑了笑:“你怪我没用,我也不识字,又不是故意骗你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知道三犟子说的不错,这都是不认识字带来的误解。昨天二伢子到神塘公社开会,听人说某大队晚上放电影,问是什么电影。大慨是拷贝盘子上“沙家浜”的“浜”字模糊了,农村放映员文化水平也不怎么样,误认为是“兵”。觉得“沙家兵”是一部新电影,便四处宣告,在什么什么大队放映。二伢子听说后,当然告诉了他的弟弟,并叫三犟子转告村子里的乡邻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三犟子通知大家去看电影,是他的一片好心,我没有理由去怪他。我后悔的是,不应该因此又得罪了魏四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是下放知青,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在农村这种高低坎坷的小田埂上走路极不习惯,特别是晚上走起夜路来,简直是跟一个瞎子没什么两样。大队或者邻村里放映露天电影,只要是好看的我都想去看,因而走夜路是一件令我十分头痛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好在二伢子三犟子跟我关系好,在去看电影的路上,凭借着微弱的月色牵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条条崎岖不平的田埂,十分艰难的到达目的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小伙子们性子急,有时候领走的匆忙,我就会不小心失足滑到田埂,一脚踩在农田里。干田还好,要是水田,那就会溅上一脚的泥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同行的魏四姐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十分同情。便自告奋勇,每次由她负责我的安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女人心细,我当然乐意。只要是走夜路,她都会在我的前头带路,并要我拉着她的一条胳膊肘,跟着她的步子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一次没注意,我遇到田埂上一个用来车水引流的缺口,一个趔趄差一点踩空,幸亏我反应快,一把抓住了魏四姐的手。不料魏四姐挣脱了手,用这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拉着我继续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明明被我抓住了手,为何要松开又来捉我的胳膊?手牵着手走一人宽的小埂不是更方便吗?我不懂魏四姐的意思,心存疑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后来,我故意装作要跌倒的样子,又一次去抓她的手,又一次被她挣脱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像魏四姐这种做作的样子,我看了很不舒服。想当年,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读书的时候,我牵过拉过多少个女同学的手。她们细皮嫩肉白白的手,那个不比你农家女粗皮糙肉的手强?还这么装模作样的含羞,谁稀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不知道魏四姐是不是如我所料因为皮肤粗糙而不让我去碰她的手,抑或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农村姑娘太保守,不像城里姑娘那么的大方,顾小玲的手我不知道摸过多少次了,从来也没见她躲闪过。既然魏四姐不让我碰她,以后注意点就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并不是每个农村姑娘都是这样的。我注意到有一次去割秧草,上船太猛了船身开始摇晃。我站在船头立足不稳,船上的李小毛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当年,李小毛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巫凤秀、徐世青、凤春妮几个姑娘,谁都不像魏四姐这么——保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和云南的顾小玲同学分手,魏四姐成了我的女友。当我问到这个事情的时候,魏四姐笑着说,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说牵手了,见到我都有些心慌,总怕被别人看到了难为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说那是你心里有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魏四姐就伸手要打我,我就跑——就跟学生时代被顾小玲在后面追逐我玩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下放在徐湾村的二年里,我看到过不少的露天电影,比如《红灯记》、《大浪淘沙》、《烈火中永生》、《沙家浜》、《南征北战》、《山间铃响马帮来》、《风雪大别山》、《独立大队》等,有些电影我在上海读书时都没有看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魏四姐大字不识,但是她聪敏,看过的电影她都能领会其中的意思。她不喜欢看戏剧片,说“一字三哼”的她听了着急。我说我喜欢看这一类的电影,特别是京剧、越剧、黄梅戏。魏四姐说,那我就陪你一起去看戏剧片,哪怕我坐在你的身旁打瞌睡也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知道,魏四姐是怕我走夜路不行,陪我一道去。那个时候,我们一路上手牵着手也不怕被别人看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人就是这样,越是疑惑被别人议论的事就越不敢去做。城里的人这样,乡下的人也是这样,魏四姐就是这其中的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后来,我被县招生办推荐到国营企业当了一名工人,从此结束了我在徐湾村的插队落户生活。当然,与农村姑娘魏四姐的恋情也同时打上了一个句号。</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九七三年的六月,我妈妈和我的大妹妹不辞辛劳,从上海来到陶瓷厂与我同事徐晓晴的父母见了面,并为我们俩人订了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们厂地处革古山脉,属于安徽省巢县、无为和含山三县交界之处,离县城很远。为丰富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流动电影放映队经常来厂矿服务,为职工放映电影。那个电影,跟我在农村看到的一样,也是露天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一天,厂里来了放映队,放映的电影是《白毛女》。那时候,我跟徐晓晴俩个人如胶似漆,整天都缠绵在热恋之中,一道看电影当然是最开心的了。我对打仗的电影很感兴趣,对八个革命样板戏也有好感。《白毛女》是舞剧,也是样板戏之一,这个电影我当然也想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晚饭后,我和徐晓晴手挽着手来到职工篮球场。这里已经是人头攒动了。令我失望的是,放映的影片不是舞剧而是一九五〇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黑白故事片《白毛女》。我有点失望,但看到演员表上有“陈强、田华……”时,又忍不住想看。因为,从小就喜欢看电影的我经常在上海家门口马路对面的杨浦电影院玩,电影院张贴的明星照片有许多,比如赵丹(马路天使)、于洋(英雄虎胆)、王心刚(海鹰)、王晓棠(野火春风斗古城)、王丹凤(女理发师)、张瑞芳(李双双)、秦怡(摩雅泰)、祝希娟(红色娘子军)、谢芳(青春之歌)……等等,当然,陈强、田华的照片也在其中。明星们主演的电影,都值得去一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一心一意的坐着看电影,徐晓晴就依偎在我的身边,还不时地小声嘀咕“这个地主的大少爷真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为抵债喜儿被卖到黄家当丫头,受尽欺凌。当我看到电影中的一天晚上,喜儿为地主婆烧香祈祷做预备、一个人在烛台前点香烛,被黄世仁闯进来趁其不备强行搂抱亲吻欲行不轨的镜头时,我忽然冒出一句“不好”,一把拉过徐晓晴就迅速离开了操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的集体宿舍里没有人,都去看电影了。徐晓晴问我:“你怎么啦?急猴猴地回来。”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好像滑精了。”徐晓晴孩子般的笑着:“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纳闷,又不是睡觉做梦,怎么也会这样子的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借徐晓晴的毛巾擦了擦,尔后说了声:“你还去看电影吗?我不想看了。”晓晴说:“算了吧我也不去了,陪你一起说说话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晓晴才十八。这个年龄的我们,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基本上也是知道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跟徐晓晴的感情非常深厚,因为我有过前两次恋爱失败的经历,对于这一次恋爱我是很珍惜的。何况我们订了婚对于我来说,现在的徐晓晴已经是我名副其实的未婚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与徐晓晴相处的两年多里,除了没有发生过“让生米煮成熟饭”的那个事,其它方面,我们之间已经到了没有隐私而言的地步。这并非说明我们俩没有情感冲动的欲望,而是在父亲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敢妄为,以免给当厂领导的老人家脸面无光,白白得了一个“教子无方”的雅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还有一次,黄龙大队放映样板戏电影《智取威虎山》,这个消息是听我们厂的职工舒家海说的。舒家海是上海下放知青,他的女朋友小张也是从上海插队落户到黄龙大队的,至今还没有被推荐招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黄龙公社黄龙大队隶属石涧区,离我们陶瓷厂大约四、五里路,不算近。但是,全程的路因为都是山区,比我下放时的圩田小埂要好走的多。再说了,这部电影是我期待已久的,再远再难走的路我也要去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黄龙大队在哪里我基本上知道,以前我爸爸妈妈从上海寄包裹给我,我要去石涧邮电局取件,途中必须经过黄龙大队的外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兴冲冲的去约徐晓晴,让她陪我一起去看电影。徐晓晴说这个电影是唱戏的,她不爱看。我说你就陪我一起去吧,我喜欢看。徐晓晴说路太远了,她怕跑不动。我说,你不陪我去算了,我找别人一起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见我决心已下,陪与不陪我去看电影,她有点犹豫不决。说真话,她是不愿我这么晚跑这么远的山路去看一场露天电影。同宿舍的女职工季红梅是蜀山人,她看穿了徐晓晴的心思,走过来朝晓晴耳语了几句,徐晓晴就笑着说:“小季说她知道一条近路,抄近走要省下不少的时间。这条近路我不认识,要不然我们叫小季陪我们一道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这当然是好事啰,怎么可能不同意。我二话不说,当面向季红梅道了谢,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出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七绕八绕地走了一段路,前面灯火点点,的确是一个村子。小季说到了,这里就是黄龙大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四下观察,没有人们奔走相拥的迹象,更听不到有放电影的声音。我有些怀疑,问季红梅,是不是认错了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季红梅说不可能,黄龙大队她来过许多次,熟门熟路的怎么会认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也说:“要不然就是时间上搞错了,不是今天放电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这倒是很有可能,我点了点头。又认真仔细的看了看有着灯光的排排村舍,一步一回头地、无精打采的原路返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把徐晓晴和季红梅送回宿舍,时间还很早。季红梅说晚上要洗澡,拎了水瓶去锅炉房里打水,半天都不见回来。我和徐晓晴俩个人在寝室里笑着闹了一番,我便回到了男职工宿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舒家海每天晚上都不在宿舍里,同他的女朋友谈情说爱去了,很晚才能回来。我没有等他,洗漱完毕,便蒙头大睡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第二天早上,我问舒家海:“黄龙大队今晚放电影吧,昨天没放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舒家海一脸的诧异,他望着我问:“谁说没放?昨晚上我和小张一直是在黄龙大队看电影的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被骗了,昨晚看到的那个村子,根本上就不是黄龙大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没有料到徐晓晴在耍我,耍就耍吧,谁叫我这么轻易地相信她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但是我又猜测,徐晓晴不会是主角,她不会骗我的。主角应该是季红梅,小季才是徐晓晴的幕后指使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坚信我的判断不会错,我也想到了一个捉弄小季的办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我念初中的时候,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会捉一些小虫子放在洋火盒(沪语:火柴盒)子里或用纸包起来暗藏在某位女生的书包或课桌肚里用来吓她们。陶瓷厂位于山区农村,这里有的是爬爬虫、小毛虫,捉几个吓吓季红梅,感谢她的一片“好心”,出出心头的怨气有何不可?又转念一想,小季是蜀山人,蜀山也是山啊。从小生长在山区里的季红梅,她怕不怕这些小虫子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左右为难,要不要继续下去呢?常言道:有备无患。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结果会适得其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决定捉一条大大的毛毛虫,悄悄的放进她的被子里,等她晚上睡觉时抖开被子,好戏就要登场。即使她不怕虫子,被子里忽然爬出一条虫子,也得吓她个半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一般来说,女寝室里有三个人,男职工是不能随便进去的。但由于我同徐晓晴的特殊关系存在,除了没有女寝室大门的钥匙,我是进出自由。要想把毛毛虫放到小季的被子里,我自觉得是易如反掌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那种胖乎乎全身绿白相间的毛毛虫,而是捉到了一条头黑身灰的长形爬虫。这种虫爬行速度很快,我想,把它裹在被子中间,任它爬的再快也无法动弹,只到被子被抖开。可以预料,虫子爬的越快,越能吓倒季红梅。嘿嘿!谁叫她想出那么个坏主意,耽误了我一场好看的露天电影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喜欢吃润喉糖,是那种薄荷口味的,又叫做清凉糖。晓晴说她吃这种糖并不是为了保护嗓子,而是这种糖含在嘴里凉凉的很爽快。润喉糖的外包装是一种长方形的硬纸盒,我把盒子里面剩余的几粒糖倒出来,把那条灰长虫子扔了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的爸爸是我们厂里的二把手,配有一套干部房。这一天,我和晓晴在她爸爸那里吃过晚饭,在厂区逛了一圈便送她回寝室。我知道,只要我送晓晴回来,寝室里的小季或者是小宋不管是谁在,都会找个借口回避一下,留一方空间给我们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今天晚上回到寝室里,却不见她们俩个人,我觉得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只要掀开季红梅床上叠齐的被子,把盒子里的虫子倒进去,花几秒钟的时间,事情就解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进了寝室,我趁徐晓晴不备,伸手就往裤子口袋里去掏那个纸盒子。此时晓晴忽然扭头问我:“你知道小季她俩去哪里了?”我说不知道,那只手顺势从裤袋里掏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眼尖,一眼就望见我的裤袋里鼓出一只盒子的轮廓,笑嘻嘻的就要来掏我的口袋。我一把把袋口捂住,急的语无伦次:“晓晴,别闹别闹,这不是东西,这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不依不饶:“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我一猜就是清凉糖。你又去买了吧,家里只剩二粒了。快给我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有口难辩,使劲挣脱开身,迅速跑到窗前,将口袋里的纸盒子一把扔到了窗外。我回头望着目瞪口呆的徐晓晴笑了笑,说:“一只空盒子,放在口袋里忘记扔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看到我这种笨拙低劣的表演,徐晓晴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她肯定那个被扔到窗户外面的糖果盒子里面有玩意儿,她要去捡回来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怕没吓到季红梅反而吓到了我的未婚妻,只好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晓晴。晓晴睨了我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陶瓷厂的几年里,我看了不少的露天电影。不管是爱看的或者不爱看的,徐晓晴都陪伴在我的身旁,我们俩的感情非常好。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以及因工作需要我调离陶瓷厂到县城的国企去上班,从此分居两地,我和徐晓晴也就不会解除婚姻关系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与我一起调往县城里工作的有十几个同事,我是最后一个去新的工作单位报到的。这并不代表我对未婚妻的恋恋不舍,而是她的父亲到巢湖地区开会,我要等他回来向他告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县城里的国营企业制度比我们山乡厂矿制度要严格的多,我不敢违约,在报到期限最后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徐晓晴靠在她父亲房间里的那张床上。在即将临别之时我们有许多话要说,但是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与她分手的念头——并不是对她有什么嫌弃的想法,而是对于她家的某个人产生了一种厌恶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不会忘记,离开陶瓷厂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徐晓晴的父亲开会还没有回来(实际上他散会后直接从地区去了县城,打算在那里等着我)。我们俩并排依偎在床头,徐晓晴见我盯着她发楞,仿佛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便含情脉脉的笑着问我:“你是不是想要,我现在就给你。”边说边要脱她身上的内衣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自从那天在她父亲的房间里晓晴独自洗澡被我无意中闯进后,她对我已经是不避任何的隐私了。每次,看到羞涩的晓晴在我面前裸露身体时我都会很开心,很激动。然而今天,我却一反常态,我没有让她继续脱下去,我不想再见到她那白花花的身子。我怕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失去了控制,伤害她人生中最宝贵的第一次。我轻轻地对晓晴说:“留着吧,留到洞房花烛那一天——再给……”我没有说下去,也不知道怎样说下去,因为我不知道真正到了那一天——会给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是个好姑娘,既然我有了那种不祥的念头,不管会不会变成现实,此刻的我决不可以也不忍心夺走她的贞洁。我父母亲时时刻刻都希望我要做个好人,我也要让晓晴的身子完整地保留到她的新婚之夜,决不让她留下遗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此时此刻,我不清楚徐晓晴听了我的话内心会怎么想?只是她望着我问:“你是怕爸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笑笑摇了摇头,徐晓晴也甜甜一笑道:“那么,今晚你就早点睡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说:“我睡不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问我:“是要进大工厂上班你激动了睡不着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笑了笑。徐晓晴又说:“明天你就是城里人了,你不会把我们这些山里人给忘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说:“我不会忘掉的,因为我喜欢这个地方,陶瓷厂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说:“下次厂里放露天电影,你还会来看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问晓晴:“下次厂里什么时候放电影,你又怎么能通知到我呢?”那时候没有电话,联系起来是非常不方便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楞楞地望着我,忽然一把抱住了我,“嘤嘤”地抽泣了起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离陶瓷厂不到一里路有一条内河,河对岸是含山县的东关镇,沿河是东关小轮码头,码头上每天各有一班轮船在芜湖、无为之间往返对开,途经运漕、巢县、东关、黄雒河、仓头等几个码头。第二天的上午,徐晓晴送我去县城报到,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注意身体,一个人在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望着未婚妻那不放心的样子,很想叫她不要再管我了,也想顺便把我的内心话告诉她。但,终究还是不忍心亲口说出来伤害她。我挽着她的手,心如刀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上了轮船,找了一个舱位坐下来,我们俩就一直依偎在一起。要想说的话,昨天晚上基本上都讲完了。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我的心里就像轮船劈浪似的久久不能平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陶瓷厂工作期间,作为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徐晓晴的父亲对我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我是永难忘记的。我和晓晴恩爱有加,老人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自从我与晓晴订了婚,居住在镇上的妈妈到陶瓷厂来看望我们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晓晴的妈妈对我也很好,经常亲手做一些我喜欢吃的菜带到厂里给我们改善一下。我觉得有这样的岳父岳母,真是幸福到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时间一长,我知道晓晴的妈妈是家庭妇女是没有工作的。没有工作也没有关系啊,坏就坏在无所事事的妈妈沾上了赌博这个坏习惯……在我还不了解她有赌博的情况下,听她说手头紧要借钱用,我当即就奉上。一次二次借了不还也没关系,孝敬长辈是儿女们应该做的。悔不该我知道了她是借钱为了去赌博,我才发觉我是上了当受了骗。后来,我不但不借钱给她还劝其要戒赌,因而触犯了晓晴的妈妈,她十分不乐也很生气,故意与我对着干。她没有听劝反倒是越赌越大,以至于债台高筑。输多了自然心情就不好,见到我就黑着脸,把我视作眼中钉……我想,女儿再好,有这样的妈妈,我该怎么办?毕竟女儿是护着自己的妈妈的呀。我有点惧怕晓晴的妈妈,便开始躲避。尽量不见她妈妈的面,也是避开我们彼此之间的隔阂。实际上,就在那个时候,反悔的念头已经在我的头脑中萌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每天到无为县城的轮船只有一班,并且时间也固定。报到那一天,我和晓晴刚刚下了船,就看到父亲大人站在码头上朝我们俩招手。我们随他一起到县城大江剧场旁边一个叫做“大华”的旅社里,放下行李略微休息了一会,晓晴的父亲便带着我们俩一起到我新的工作单位去报到——毕竟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新的工作单位在县城里的什么位置路怎么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调到新单位后,徐晓晴来县城看望了我好几次。每次她一来就会帮我洗被子,我说被子不脏不让她洗,她说:“洗被子是我们女人的事,你们男人不会洗也洗不干净。不管脏不脏我先给你洗了,下次我什么时候过来还不定呢。”晓晴的这句话,我几十年都忘记不了。她是那么的勤劳,又是那么的体贴和善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每次徐晓晴来县城看我,见面的时候,那句有关分手的话我一直都埋藏在心里难以启齿。我知道,我对她妈妈的印象不好,她的妈妈如今已把我当成了陌路人,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能够好好地过下去?既然如此,还不如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我的心里百感纠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想在县城的电影院陪徐晓晴看一场电影,晓晴说:“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是要花钱的,我不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说电影票不贵的,才一毛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徐晓晴说:“一毛钱也是钱呐,省点钱你买你喜欢吃的用的,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说晓晴你是个吝啬鬼,她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过了一会晓睛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去陶瓷厂玩啊?我能再跟你一起看一场露天电影就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几个月后,我给徐晓晴写了一封信。那些不忍亲口对她说的话我都用文字表达了出来。在信的末尾,我附上了一句:“原谅我,晓晴!我不会再来陶瓷厂了,也不会陪你一起看露天电影了……”我不知道徐晓晴收到我的信后是不是哭了,但我知道,寄去的这封信纸上,有许多地方字迹模糊,那是被我的泪水打湿过了的。</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到了县城工作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露天电影了。尽管城里有电影院,随时都可以买张票进场观看。但是看露天电影时人们的自由热闹和电影院里观众的安静寡言是无法相提并论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经常站在暮色中,恍惚看到故乡的晒谷场上银幕升起;又看到陶瓷厂旧时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晃动的电影。原来那些夏夜从未远去,它们化作星辰落进长江(这里指长江牌电影放映机,那时候到陶瓷厂来放电影的潘叔叔跟工人们很熟了,我们在放电影前都会同他谈论放电影的事情,他告诉我们他使用的长江牌放映机是目前最好的一个产品),随着潮汐在记忆的滩涂上年复一年地涨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山乡的露天电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难以从记忆中抹去。我喜欢看电影,更喜欢看农村的露天电影。那种欢腾热闹充满稚气、银幕正反都能观看的场面,时时缠绕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浮想联翩,久久不能平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本文图片均摘自于网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