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其人

善厨者

今年（2025）的全国高考语文卷（全国一卷）的作文内容如下：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60分）

他想要给孩子们唱上一段，可是心里直翻腾，开不了口。

——老舍《鼓书艺人》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艾青《我爱这土地》

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

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穆旦《赞美》

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请写一篇文章。

要求：选准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得泄露个人信息；不少于800字。

下图，今年（2025）的全国高考语文卷（全国一卷）的作文内容。

　　审题分析：

全国一卷作文题“民族魂”，围绕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纪念主题，从国家苦难的文学记忆出发，指向可歌可泣的民族新生，引导考生在情感层面与民族魂、时代精神同频共振。

设计思路：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本题所选三则材料均与抗战有关。

材料一来自老舍的《鼓书艺人（节选）》，这是老舍反映抗战时期传统艺人追求新生活的一部长篇小说……

材料二来自艾青的《我爱这土地》，诗人以鸟自比，宁鸣而生、不默而死，“嘶哑的喉咙”抒发出诗人饱受磨难也依然对这土地爱得真诚、爱得执着的情感。

材料三来自穆旦的诗作《赞美》中的名句，“一个民族已经起来”直接指向民族新生，意思非常清晰。值得注意的是“我”“你们”“带血的手”：“我”“你们”都是民族群体的一部分；而“带血的手”这一意象，寓指“起来”过程中的艰辛抗争与不屈的精神。

材料一反映抗战，材料二、三写于抗战期间。材料虽然没有直接提及时代背景，但通过文本的关联性暗示，自然引出对民族精神传承的思考。

　　本人一直比较关注每年的高考讯息，尤其是语文高考的作文题。在本人的认知里，老舍、艾青、查良镛、徐志摩等中国文学泰斗比较熟悉，但平地里升起了一个“穆旦”，却是闻所未闻……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铮，祖籍今浙江省嘉兴市海宁市。生于天津，现实主义诗人、翻译家。著有多部诗集。

他1923年入小学，1929年入南开中学，1935年考入清华大学。抗战爆发后，随校迁往昆明。从西南联大毕业后，留校任教。1942年参加中国远征军，任中校翻译官，后根据入缅作战经历创作《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等作品。1949年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英美文学与俄罗斯文学，后获文学硕士学位。1953年入南开大学外文系任教职，从事英俄诗歌翻译。“文化大革命”时期受到冲击，1975年恢复诗歌创作。1977年2月26日，穆旦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59岁。

1985年5月28日，他的骨灰被其子女安放在北京香山脚下的万安公墓。

下图，穆旦。

　　刷抖音，见抖音博主“@余世存大时间”如是说——

“穆旦”这个人可能你不熟悉，但你一定认识他的堂弟叫“金庸（查良镛）”、表弟叫“徐志摩”、表妹叫“蒋英（钱学森妻子）”。

“穆旦”是现代汉语诗歌第一人，是诗人中少有的险些把生命献给抗日战争的人，他的经历须先从他的诗歌影响说起。

　　他6岁作诗，17岁考上清华大学。由于他的诗作水准极高，闻一多先生在编辑《现代诗抄》时，曾将穆旦的11首诗歌选入其中，数量仅次于其表哥徐志摩。穆旦的名气还远播大洋彼岸的美国，著名诗人克里克莫尔在编选《世界名诗库》时，曾将穆旦的2首英文诗选入其中，而同时期入选的其他中国诗人唯有何其芳。

就是这样一个文学天才，却在24岁时，选择投笔从戎。抗日战争爆发后，穆旦跟随清华大学迁校步行团，在长途逃难的流离奔波中，亲眼目睹了烽火连天的战争场景和山河破碎的惨状。今年高考语文卷子中的这首诗《赞美》，就是穆旦在这样的一种背景下创作的。

1942年，穆旦跟随10万远征军、跟随杜聿明的第5军司令部，以翻译官的身份随军进入缅甸的抗日战场。在震惊中外的野人山战役中，他得过疟疾，被毒虫咬过，最惨的时候，甚至8天没有进食。踏着堆堆白骨，侥幸逃出野人山。

　　这段残酷的经历，成为滋养他的养料，由此创作了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史上的著名诗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森林：没有人知道我，

我站在世界的一方。

我的容量大如海，

随微风而起舞，

张开绿色肥大的叶子，

我的牙齿。

没有人看见我笑，

我笑而无声，

我又自己倒下去，

长久的腐烂，

仍旧是滋养了自己的内心。

从山坡到河谷，

从河谷到群山，

仙子早死去，

人也不再来，

那幽深的小径埋在榛莽下，

我出自原始，

重把密密的原始展开。

那飘来飘去的白云在我头顶，

全不过来遮盖，

多种掩盖下的我是一个生命，

隐藏而不能移动。

……

　　注：胡康河，指胡康河谷，位于缅甸最北方，钦敦江上游地区。山高林密，河流纵横，雨季泛滥，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据说原来曾有野人出没，因此当地人将这片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区统称“野人山”。1943年10月，中（中国国民党驻印军）日在此发生激战，史称“胡康河谷战役”。

1942年，中国远征军第5军撤退时，曾闯入胡康河谷。二战后期修建的中印公路穿越胡康河谷。

下图，胡康河谷示意图。

　　而穆旦的另一首《赞美》，亦即今年用作语文高考作文材料的诗文内容全文如下：

《赞美》

作者 穆旦

走不尽的山峦起伏，

河流和草原，

数不尽的密密的村庄，

鸡鸣和狗吠。

春天，你撒满

野花如繁星，

在黑夜中为我导航。

夏天，你铺满

嫩绿的禾田，

覆盖着大地，如海浪。

秋天，你染红

山谷和山岗，

果实累累，如丰收的梦。

冬天，你裹紧

白雪和冰霜，

寂静中孕育着新的生命。

无论春夏秋冬，

你都在这里，

无论风雨雷电，

你都在这里。

我走过荒凉的土地，

我看见人民的苦难，

我听见他们的呼喊，

我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我要以一切拥抱你，

你到处看见的人民呵！

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

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诗文中，“带血的手”象征抗争的伤痕，而“民族已经起来”是对民族觉醒的宣言。

　　穆旦的文学天才不必多说，但其“查家”为何能屡出具备天赋的人才？这真的值得深入研究。

“穆旦”本名“查良铮”，他却将其“查”姓的上下组合字拆分，“木”与“穆”谐音而得“穆旦”之名。查家曾经无比辉煌，在明清两朝，这个家族诞生了133位进士和举人，史称“一门十进士，叔侄五翰林。”除了辉煌之外，他们遭遇的磨难也刻骨铭心。先是在雍正年间，经历科考大案导致其家族在一夜破败，穆旦的先祖入狱被判凌迟，其他家族成员三百多口被流放。

从此之后，这个家族就没有了入世之路，家族也从此闭口不谈往日的辉煌，甚至连家训都改为“慎行”。提醒后人，遭此大难，要学会隐忍，要谨言慎行。只有专注读书，战战兢兢地做人，才能够在历史的进程中，默默地等待天道轮回的机会。

乾隆年间，查家又被恢复科考了，查家子弟终于有了入世之路，这个家族又再次起飞。

穆旦的文学天才并非偶然，报国的热血也有迹可循，正是家学渊源使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家族的谨言慎行、诗书教育、贵族式的家风，才让这个家族死里复生，让近现代的查家一脉再次人才辈出：营养专家査良锭（女）、医学专家渣良镒、计算机专家查良钿（女）等，都出自这个家族。

历史上诸多家族都没有经历时代的考验，但穆旦家族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家族重视读书！也正是这样的家风才培养出了这个天才穆旦。

2007年4月28日，在穆旦逝世30周年之际，为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和翻译家，南开大学举行穆旦塑像落成仪式。塑像坐落于南开大学范孙楼小花园中（下图）。

　　穆旦的夫人周与良（1923年2月—2002年5月1日），今安徽省池州市东至县人，微生物学家，1946年毕业于辅仁大学，1952年获得美国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物理学家李政道曾是她在美留学的同学。

周与良于1953年回国，任教于南开大学生物学系并创建微生物学科，主要从事植物病理学、真菌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2002年5月1日逝世，终年79岁。

周与良的父亲是中国政治家、实业家、古籍收藏家、文物鉴藏家、民族工商业者。全国解放后，曾担任天津市副市长、全国政协副主席。周与良的几个哥哥在新中国建国前后，也都就读、毕业于北京的燕京大学（或辅仁大学、清华大学）等，都是著名的教授学者。

她的二哥是穆旦的清华大学同学。1946年，周与良常去清华园找二哥，期间结识了比自己年长5岁的穆旦并相爱。

1948年3月，周与良前往美国芝加哥大学生物系攻读博士。送行时，穆旦赠她照片，背面题诗：“风暴，远路，寂寞夜；丢失，记忆，时间续。科学难消之恐惧，唯你怀中得安憩。”

一年后，穆旦也到抵达美国，进入芝加哥大学英国文学系就读。1949年底，两人在美国举办了简朴婚礼。婚后，他们共育有四个子女。

下图，新婚燕尔的穆旦、周与良夫妇。

　　下图，1965年秋，穆旦、周与良夫妇与子女（前排左起：查瑗、查平、查明传和查英传）合影于天津，这是全家的最后一次合影。

参考百度及抖音 @余世存大时间

《穆旦的一首<赞美>，诗歌背后的感人爱国故事》整理

谨向原著者致意

成稿于2025年6月10日（山东省2025年高考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