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好，天堂里的宝宝

周清泉

你走好，天堂里的宝宝

图文/周清泉

(来自一位妈妈的真实故事）

美篇号：7396520



我坐在窗前，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你来了。倘若你还活着，今年该上幼儿园了吧。我常想象你背着小小的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校门的样子。然而这终究只是想象，你早已去了那个我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天堂。

那一年，我遇见了他。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话时总爱轻轻拍我的肩膀。我以为那是爱情，殊不知那只是他精心编织的网。婚后两个月，他便开始夜不归宿，手机里满是暧昧的信息。我质问他，他便摔门而去，留下满屋的寂静和我那颗渐渐冷却的心。

你是在我们最激烈的争吵后来到我腹中的。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只感到身体异常疲惫，常常无缘无故地流泪。医生说本来就有抑郁症的我现在抑郁症更加严重了，我开了许多药片。我吞下那些苦涩的药丸时，并不知道它们会伤害到你。

离婚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他站在民政局门口，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签完字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六周了。我想过告诉他这个消息，却看见他搂着一位漂亮的女孩上了出租车。雨水打湿了我的脸，分不清是雨是泪。

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在婚内以我的名义借了数十万，离婚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讨债的人日夜不停地打电话……我开始整夜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医生警告我，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即使生下你，也很难给你健康的成长环境。

我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攥着那张手术预约单，整整三个小时。来来往往的孕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们隆起的腹部里孕育着希望。而我腹中的你，却要因为我的无能而永远让你失去看见这个世界的机会。

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至今仍时常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我仿佛听见你微弱的哭声，看见你伸出小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抓住。麻药起作用前，我听见自己说:"对不起，对不起….…"

出院后，我租了一间狭小的出租屋。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平坦的腹部。那里曾经有过你，现在只剩下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讨债的人随时各种威胁，每天手机里全部是催债的电话和信息。我蜷缩在墙角，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后来，我开始给你写信，虽然明知道这些信永远无法寄达。第一封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宝宝，你在天堂还好吗，我真的很想你......"写到这里，墨水被泪水晕开，字迹模糊成一片。

我计算着你的年龄。如果你还在，现在应该会奶声奶气地背唐诗了吧?应该会拉着我的衣角要去游乐园了吧?应该会在雨天趴窗台上好奇地问"妈妈，雨是从哪里来的"了吧?这些本该属于我们的日常，如今都成了奢侈的幻想。

我路过幼儿园时，总忍不住驻足观望。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刺痛我的耳膜。其中会不会有一个长得像你?会不会有一个本该是你的位置? 我幻想你穿着蓝色小制服，在滑梯上对我挥手的样子。这个画面太美好，美好到让我心碎。

那天夜里，我特别特别想你……“宝宝，今天我终于还清所有债务了。我买了一束白色康乃馨，去了曾经把你带去天堂的那个医院的妇产科。护士们奇怪地看着这个对着空椅子流泪的女人。我想告诉你，妈妈现在有能力给你买漂亮的衣服了，有能力送你去最好的幼儿园了，可是你已经不在了。”当我才从梦中醒来时，泪水早已打湿我的衣襟。

　　

从那以后，我时常梦见你。梦里你总是背对着我，无论我怎么呼唤都不回头。有一次你突然转过身来，我却看不清你的脸。醒来时枕巾湿了一大片，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像是天堂传来的哭泣。

现在的我虽然债务未清，但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因为我的抑郁症已经好转了许多了。只是每当看见母子同行的身影，心脏还是会尖锐地疼痛。我会偷偷学着做薯条，学着蒸甜品，这些都是准备给你当点心的。现在它们只能摆在桌上，直到变质后被扔进垃圾桶。

昨天我又去了那家医院。产科候诊室里坐满了幸福的准妈妈，她们讨论着婴儿用品和育儿经。我坐在角落，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曾经是你短暂停留过的地方。一个孕妇好奇地问我几个月了，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

天堂里的宝宝，你恨我吗?恨这个没能保护你的妈妈，恨这个被欺骗后一蹶不振的妈妈，恨这个因为欠债而放弃你的妈妈?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在那个没有痛苦的世界里，偶尔能想起这个深爱着你却无能为力的母亲。

　　

窗外的凤凰木开始飘落绯红的花瓣了。如果你还在，现在我们应该一起拾起这些火焰般的落英，夹进诗集里了吧？这些平凡的幸福，于我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木棉树的枯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坠落，像一只只折翼的蝶。如果你还在，现在我们应该站在树下，看那些焦褐的落叶在水泥地上碎裂成再也拼凑不回的往事了吧。空气中飘着熟透的芒果腐烂的甜腥，那是夏天最后的气息，而我们的故事，永远停在了那一年的雨季。

昨夜又梦见你了。这次你终于让我看清了你的脸——你和我长得很像，不同的只是多了两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酒窝。你在梦里对我说:"妈妈，我不怪你。"醒来后我哭得不能自已。这究竟是你在天堂给我的安慰，还是我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开脱?

宝宝，现在的我已经开始认真储备健康，也一定会努力康复后开始认真工作，好好挣钱，因为我想去远方旅行。医生说换个环境对我的康复有好处。但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对你的思念。每个城市的儿童乐园，每条街上的母婴店，每片天空下的欢声笑语，都在提醒我你的缺席。

如今，是你本该上幼儿园的时光。可你却在遥远的天堂。我曾偷偷去到全市最好的幼儿园门口。看着那些哭闹着不愿离开父母的孩子，我突然很羡慕他们的母亲——至少她们有机会为孩子擦去眼泪，而我连这个机会都被命运剥夺了。

天堂里的宝宝，如果真有来世，请一定要找到一个更好的妈妈。一个不会被甜言蜜语蒙骗的妈妈，一个有能力保护你的妈妈，一个能给你完整家庭的妈妈。至于这一世欠你的，我只能用余生来忏悔。

　　

天色渐暗，路灯次第亮起。我合上写给你的日记本，轻轻抚摸扉页上那个永远不会有人填写的名字栏。街对面传来孩童嬉戏的声音，我拉上窗帘，却关不住那钻心刺骨的痛。

亲爱的宝宝，妈妈愿你一路走好!愿天堂里的路平坦顺畅，没有债务，没有欺骗，没有不得不做的痛苦抉择……而在这个不完美的人类世界里，永远有一个忏悔的女人，在思念着从未谋面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