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月影伴我到天明

文韵年华

　　又到一年夏忙时，我总忘不了那年夏夜月影伴我到天明，因为那年我18岁，我们五个小伙伴一夜扛了70吨化肥，等于一人扛了14吨。

1974年夏忙的傍晚，我正和大家在麦场上汗流夹背地忙活着，老队长突然喊我和冯林、冯宝、徐升、党运五个人，他一边用右手拿着草帽扇凉，一边对我们说：你五个人到老爷庙去，看老傅给你咋安排！

　　老爷庙，就是我们武功古城的关帝庙，当地人称老爷庙，位于武功古城南关南头。它自解放后成了县供销社收购棉花，废铜烂铁，动物骨头（做磷肥原料），并给各生产大队供给化肥，给商品粮户口供给煤碳的地方。里边还附设有轧花厂，棉花打包厂。对外称武功供销社收购组，当时一说老爷庙，当地人都知道指的就是供销社收购组。它就在我们绿野大队西邻，百步就到。

　　我们五人到了老爷庙后，当时约四十岁的领导老傅告诉我们：上级给供销社调拔了35吨夏播玉米专用种子肥尿素，并己电话通知各大队明天开始来购买。刚才货己甩在杨陵火车站货台，货场还等咱腾地方急用。所以你们只有一夜时间，要把这35吨尿素连装带卸运回收购组，你五个人行不？

　　那年月找个挣现钱的活很不容易，况且一装一卸一堆垛，每吨就能挣到7毛钱（单装单卸每吨3毛5分钱），我们咋能放弃这个挣钱的好机会？就一声腔“没麻哒！”

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就拿着馍上了拖拉机车箱，边吃边说笑，向杨陵疾驰而去。当时的石子路坑坑洼洼，将我们巅得东倒西歪，年轻，也不在乎。

拖拉机也是我们大队那轻老式的苏联25K，限载量2.5吨，司机是自家大队人，将最大装载重量放至每趟4吨，这样运七次4吨，两次3.5吨，共九次可运完。

　　当年党运最小17岁，我18岁，冯林冯宝徐升三位也刚20岁，都是毛头小伙，一个个血气方刚，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眼看马上能挣到钱了，还能为抢运农业夏播玉米种子肥尿素做贡献，我们心里高兴极了。第一车在杨陵火车站货台装车仅用了不到10分钟。但回到老爷庙卸车却有个小麻烦，化肥仓库有一米高，有四、五个石条台阶，而且因仓库小要将尿素袋堆垛到十四层高，第一车卸车堆垛用了10分钟。

每次在杨陵装满车后，我们都坐在化肥上随车返回武功镇卸车，五六趟后，随着体力的巨大消耗，我们开始四肢酸软，浑身虚汗散发出酸腥味，用手抹汗都粘乎乎的。汗珠不时从额头浸到眼睛，酸辣难受，滚落到嘴角，酸咸难闻。

坐车往返时，汗水浸透的衣裤，冰凉地紧紧粘贴在身上，夜风袭来，又不禁冰凉渗寒。月亮不知啥时已悬头顶，将路旁的白杨树影像栅栏一样从我们身上快速掠过。疲惫不堪的我们己顾不上看这幻影，竞酣然睡去，即使到站也全然不知，多亏司机大声叫醒。

　　大约凌晨4点时，干渴疲惫一股脑袭来，往返时往往躺倒就迷糊了。每当到站时，都要靠司机不断大声叫醒，我们才能勉强支撑起来，双腿也沉重起来，装卸速度明显缓慢了许多。

这时多亏了党良，跑回家取了3斤麦面，拿到隔壁大队油坊，找正在加夜班的熟人换成了油饼，每人狼吞虎咽了几个油饼喝了水，又做了短暂休息，就又鼓起勇气，才装卸完了最后三趟。

当最后一趟卸车时，月光下，我们或背背，或肩扛化肥袋的影子在地上像剪影一样清晰，只是背越来越弯了。我们拖着极度疲乏的双腿，忍着因双手整夜不断抓化肥袋，己被尿素把十指指头蛋皮肤腐蚀烂了的钻心疼痛，终于挣扎着卸完了最后一车。这时月亮己悄悄消失了，东方也露出了鱼白肚。当关车厢门时，党良竞突然一下晕倒了，徐升突然口吐血沫……第二天我们五人都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

　　那夜35吨化肥，一装一卸70吨，平均每人扛了14吨，每吨3毛5分线，每人可挣4块9毛。给生产队交两块记10分工，每人还自己挣2块9。当时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领到钱后，我立即用9毛9分钱，2尺布票给自己买了一件“跨栏”白背心。当时只有运动员，各类突击队员才穿，令我羡慕己久了。我终于也穿上了白背心。

　　这件事己过去五十一年了，我们当年的5个人已进入古稀之年。每当我们谈起一夜装卸35吨这件事，都不尽稀嘘感叹当年美好的青春年华。有时党良偶尔玩笑说：你们当年还欠我3斤麦面呢！

二0二五年五月

六月九日修订

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