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游记事——镜泊湖与哈尔滨

秋思无垠

七律•北国行

秋思无垠（平水韵）

混沌‌开山湖堰静，

凌虚镜泊翠崖生。

幽深峡谷古林藏，

磅礴悬流霹雳鸣。

巴洛克萦冰雪韵，

索菲塔奏管弦声。

松江溅玉兵戈息，

霞映太阳洲月升。

　　晨六时，车发镜泊湖。计划中今游镜泊湖景区，再转往哈尔滨。雾未散时车至镜泊峡谷。峡谷于镜泊湖北，由火山熔岩堰塞而成矣。

　　随人流进入峡谷。穿行其间，但见绿树斜出岩缝，枝叶葳蕤。密林中鸟鸣声与涧流声合奏出天籁。更添一股野性之浑厚。时水汽弥漫，于空中形成雾霾。峭壁间一道水流钻出岩隙，跳跃奔涌，或潜入石下化作暗流，或喷薄而撞出飞霜碎玉。河谷寒索桥于风中微颤。俯瞰红霞石潭如碧玉一盏，盛着天光云影。远处，瀑布之轰鸣正隐隐传入耳中。

　　随着导游讲解，吾思维渐入朝鲜族风尚及悠远之历史也。

转过神龟入水石，朝鲜式建筑赫然入目。红箭门朱色如焰，鼓楼飞檐，恍若踏入异域时空。整村依山而建，古井石臼静守岁月。各种传说从导游口中滔滔不绝，为碑石塘树均笼上神秘。直到随众入室观览，方知其并非神秘，亦非宗教，而为历史也。尽管英学者卡莱尔曾言：“历史都是假的，除了人名地名；小说都是真的，除了人名地名。”然言毕竟针对官史，而斯则多民史矣。

　　朝鲜族并非东北原住民。清廷入关后东北空虚，其方渡图们江而来，于镜泊湖畔落地生根。而脚下土地更古老之记忆，属于另一个名字——女真。斯正为女真先祖肃慎人之故地，《金史》所载之“白山黑水”即此也。其“地狭产薄，无事苦耕可给衣食，有事苦战可致俘获”，于酷境中锤炼出“满万不可敌”之筋骨也。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于此聚拢部落，以“凿头箭”破辽甲。元末明初，李氏朝鲜北扩女真旧地，明廷无奈将咸镜道故土划出，女真人含泪西迁也。

　　吾立于寒索桥上，闻溯溪水声渐沉。见岩壁苔痕斑驳，恍惚间似见女真猎手身披貂裘，隐现林间。而峡谷仍回荡战马嘶鸣与戍卒悲歌。镜泊湖水，满为历史矣。莺歌岭遗址所遗之石镞、鹿角锄、陶猪，仍诉说渔猎向农耕蜕变之沧桑也。故填词曰：

沁园春•览镜泊峡谷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镜泊波幽，雪崩长壑，雾锁云冈。看峡悬飞练，松桦卷翠；层峦叠嶂，花野弥香。裂雾莺簧，迷烟鹿影，映月苔浓缀澜光。穷源溯，问潺湲万古，谁辟洪荒？

刻崖如诉经霜，女真立此龙兴旧疆。有韩乡杵韵，声传涧底；稻畦棋局，绿染天旁。坠赤乌，更霞熔枫火，贯斗星槎接玉潢。素蟾起，请蘸寒潭碧，同醉千觞。

　　出，续南，须臾入镜泊湖景区。见密林花坛，华丽无比，阡陌游道，整洁平展。镜泊湖翡翠般卧于群山之间，湖水澄澈，阳光下，水面上漾起无数晶莹碎光，粼粼织就一匹流动之金缎，直铺展到视野尽头。续前，经过红罗女塑像，循隐隐水声处。过一径，见吊水楼瀑布悬于断崖之上，湍流倾泻，其势狂涌。飞流坠潭，轰然巨响。腾起漫天水雾，拂面清凉。吾四处观览，于花草瀑布前留影照像。

　　忽人声鼎沸，吾随众涌向崖边。隔岸见一矫健身影立崖顶高处瀑旁，于众人欢叫声中纵身腾跃！如离弦银箭，随瀑布跃入水中，水面迸出一巨水花。随即跳水者浮出水面，向岸上人群挥手。此刻，水声、风声与欢叫声于峡谷交织回荡。

　　随即，众涌入一径之隔之宁古塔影视基地，斯处正上演前清之情境剧也。原斯属前清之宁古塔属地，为昔清廷流放犯人之所也。故词曰：

望江南•游镜泊湖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清波漾，湖镜照人行。新柳含烟笼岸曲，轻涛微漾接天平。仙境入诗情。

宁古塔，荡入此间名。跳水飞花惊四座，笑声欢语动三更。胜景醉余生。

　　毕，车驰哈尔滨市。大街上人潮摩肩接踵，正上班高峰矣。大巴缓移于车流，许久方至索菲亚广场。斯索菲亚教堂为哈尔滨标志性建筑，坐落于哈尔滨市道里区索菲亚广场外延，已逾百年矣。此东正教教堂始建于1907年，历史悠久。斯为远东地区最大之东正教堂，尽管目前其已失却教堂之真正功能也。

教堂外观富丽堂皇，典雅超俗，宏伟壮观。其建筑平面呈希腊十字方式，既有拜占庭建筑风格，主穹顶钟楼又有俄罗斯传统之帐篷顶洋葱头造型也。

　　续前，车泊于松花江边，只见江上横跨两座大桥，一旧一新。两座大桥横跨江面。近桥如钢铁龙骨匍匐江上，锈色桥墩刻满时光印记。斯为1901年通车之“老江桥”，为沙俄通过《中俄密约》攫取路权所建之中东铁路咽喉。桥桁梁远渡重洋经海参崴转航运抵哈尔滨，再以人工之力拼装而成。桥下江水滔滔，烟波浩渺。船舶往来频繁。漫步桥上，脚下网格铁板透出翻涌之江水。斯桥为国际风云之见证：1936年日伪将其由宽轨改为准轨；1945年苏联红军为进军东北又改回宽轨；次年东北民主联军再度恢复准轨。2014年最后一列火车驶过后，它化作观光步行桥，桥头一铜牌上书：“中共早期领导人曾由此踏上去往赤都的红色旅程”——历史在此凝固成松花江风。桥面已磨损溜光，其中一段还铺成玻璃桥，供游人观览。吾凭栏远眺，上游一过江缆车正往来两岸，运输繁忙也。

　　不远处，松花江公路大桥之白色斜拉索如竖琴琴弦。这座1986年通车之公路特大桥，连接起江南老城与江北新区。桥头堡玻璃幕墙于夕阳中流金溢彩，与老江桥之沧桑形成时空对话也。

　　毕，吾行转经中央大街往观冰雕展。时中央大街游人如织，阳光斜射于光滑之“面包石”路面，泛出点点微光。吾脚踏那百年方石——每一块都如俄式小面包般精巧，据说昔每块价值一银元，足以供贫民饱食一月。这条始筑1898年之长街，原名“中国大街”，本为中东铁路修筑时划给中国劳工之栖身之所。然这片“划给中国人之地”却于俄商占据，巴洛克穹顶与文艺复兴式廊柱拔地而起，使街道成了“万国建筑博览会”。

　　终入冰雕馆矣，与外较。冰火两重也。吾披上棉衣，信步而入斯冰雪艺术馆，件件作品晶莹剔透。吾为南人，初见其新奇也。于斯零下二十度之地，盛夏之暖风瞬间隔绝。冰灯透出幽蓝光芒，映照着冰雕龙柱之鳞片与复刻之圣索菲亚教堂冰穹。讲解员指点着一座冰雕天鹅：“哈尔滨冰雕源于三百年前松花江渔民之冰碗冰盆，但真正成为艺术，为1963年正月十四冰灯游园会——全城五万人挤爆兆麟公园，只为看一眼水桶冻制简陋冰灯也。”

　　后艺术家们弃模具冷冻，直接雕琢松花江天然冰坯。晶莹冰块于艺术家凿刀下化作飞龙、拱桥，甚至瀑布。吾指尖抚过冰刻，恍见零下三十度之松花江上，采冰人弓身凿取冰坯之身影——正于斯，方使“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金字牌匾有了沉甸甸之依托矣。

　　随之渡江往观太阳岛。其为满语“太宜安”（鳊花鱼）之岛名，暗示其之渔猎往事。登岛便见上书“太阳岛”之巨石巍然矗立。斯石曾被赋予种种传说，实则为艺术家为呼应岛屿气质而点睛。哈尔滨为英雄之城，杨靖宇、李兆麟等抗日英雄都为国人所熟知，还有为抗战呐喊之著名作家萧红萧军等，正是英雄之努力，才使斯俄日觊觎之城成为今天之美丽冰城也。

　　岛上已辟为公园，遍种时花，密植乔林。穿过丁香丛，俄式别墅之红瓦尖顶隐现林间。20世纪初，随中东铁路而来之俄侨于之修屋避暑，故坡屋顶、雕花窗棂与敞开式露台构成典型俄式风格。现别墅多改造为博物馆，展柜里发黄之照片还记录着俄裔于岛上野餐之旧影也。

观毕概括填词曰：

金缕曲•哈尔滨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商贾如云骤。正风来、榆钱坠雪，柳绵飘秀。千顷丁香腾轻雾，星粲东方铸就。斜阳里，钟声穿牖。欧陆俄侨琴韵奏，荡兰舟，有暗香盈袖。光影碎，雕窗旧。

当年碧血凝江岫。壮雄气，靖宇剑冷，兆麟歌又。迺莹铺开丹青笔，写尽苍生俯首。看穹顶、百年不朽。索菲亚堂沧桑渡，闹阳洲，中大街繁购。霓虹闪，夜如酒。

　　夕阳西坠时，吾行离开冰城，圣•伯里斯教堂之洋葱顶已染成金色。斯百年教堂，今已钟声沉寂，建筑静立矣。老江桥之灯光已蜿蜒如星，霓虹跳动天际。中央大街琴声响起，马迭尔宾馆露台有人高举酒杯。斯为哈尔滨之魔幻时刻：哥特式尖顶与玻璃幕墙共存，中东铁路之汽笛声于数字时代之喧嚣中减弱，然却从未消失矣。

今日之游，吾观览北国秀色，壮丽山河。亦于人文历史之回顾中冥思浮想，受教于之矣。故有叹焉：

　　满庭芳•游镜泊湖、哈尔滨

秋思无垠（词林正韵）

妆丽飞霜，琉璃寒彻。珠帘倒挂苍穹。落霞镜泊，万古裂岩熔。银练谁持翻舞，看峡谷、玉溅西东。影光翠，金戈锈蚀，烟雾掩倥偬。

宋风唐雨浸，熊蹲虎踞，尽入夷戎。忽听得，教堂管键声浓。索菲圆巅高耸，沧桑过，遍地霓虹。君不见，太阳岛闹。江上壮歌雄？

今宿鹤城——齐齐哈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