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光

赵儀和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因喉咙作哑,听说按摩可解,便第一次踏进了"田凤波按摩"。前厅店堂不甚宽敞,却收拾得干净齐整。前台小姑娘眉眼伶俐,听我说明来意,便向里间喊了一声,唤来个男技师。</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向来有些旧式思想,便问可有女技师。小姑娘也不多言,只是说了句:“男女都一样”,我才意识到他们都是盲人。小姑娘唤了二十一号来。二十一号是个胖妇人,走路时双手微微前伸,在空气中摸索着,像在捕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上钟了。"她说着的同时将钟点调为倒计时,声音里含着一种奇怪的欢快。她摸索着将按摩床辅上毛巾被,我忍不住帮她辅好,她连声道谢。我趴着按摩床上,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我背上爬行,像几只识途的蚂蚁。她的力道很准,似乎能看透皮肉下的每一处纠结。我想,这大约便是盲人的长处——目不能视,触觉便格外敏锐。她只专心做按摩,从不推介业务,我却很想了解,就偶尔聊聊天,他们管给顾客按摩叫“上钟”,业务有按摩,推精油,刮痧,拔罐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女人要把自己保护好。"她忽然说,手上的动作不停,"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做很多事。"我唔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她的手指正按在我的肩胛骨上,那里有个硬结,被她一捏,竟有些痛快的意味。因为每次按摩结束她都累得满头大汗,我不禁问她:"你们这行很辛苦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哪一行不辛苦呢?"她笑了,"快递小哥风里来雨里去,环卫工人天不亮就扫街,比起来,我们这活计还算轻松。"</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她的笑声很脆,像通透的冰块在玻璃杯里摇晃叮当作响。她自称四十三岁,河南人氏,十多年前害了眼疾,从此便与黑暗为伴了。我趴着想象她的面容表情,该是圆润的,眼角有皱纹,但嘴角是向上翘着。她说到在郑州考取按摩证的事,说到供儿女上大学的事,说到辗转上海来到北京谋生,语气平淡,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没有对生活的抱怨,没有对命运不公的嗔怼,有的是随遇而安的豁达,知足常乐的善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五次按摩后,我的喉咙果然松快了许多。每次按摩完我都真诚道声“辛苦了”,她示意我看门上贴着的一句话“不偷懒,不少钟,不满意重做”,我俩互相菀尔一笑。最后一次,我忍不住问她的名字。"叫二十一号就好。"她摸索着收拾毛巾,"名字什么的,客人记不住的。"她走路的姿势很特别,不是蹒跚,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索,像初学步的孩子,又像涉水过河的老人。店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投下的影子却比常人更加笃定。</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后来我每每路过那家按摩店,总会想起二十一号。在这个城市里,有多少这样的二十一号?他们像暗室里的植物,不见天日,却依然顽强生长。他们的手指能治愈别人的疼痛,却治不好自己的黑暗。而这个世界的光明,大约也正由这些暗室里的光所维系着或者是衬托着吧?!我无法想象着他们心中的光明该是多么的灿烂,惟愿苍生万安,一切安好!</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