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卫志第四部

五坡居士

《捷胜海防文化志》序

《捷胜海防文化志》序

叶良方

明洪武二十八年（1395），随着明皇朝军事防御体系的建立，全国沿海构成了海上和海岸两道防线。广东碣石卫及其所属捷胜、甲子、平海所等军队，负责防守海丰至归善的沿海区域，其中海上防线由水军担任，陆上防线由卫所军队和巡检司担任；水陆互相呼应，构成南中国一处抵抗倭寇入侵的海防线。平时水军巡逻于海上，查缉敌情，遇到倭寇和海盗入侵，即行抵御，歼敌于海上。一旦敌人接近海岸，首先由烽堠报警，军队迅速赶赴敌人登陆点进行围歼，水军同时配合作战。因此，捷胜所城作为碣石卫一座新兴的军事要塞，被明朝廷纳入了国家的海防体系。

捷胜所城由于地理位置独特，海岸线蜿蜒达12公里，位于海丰县东南部商船必经之地，为粤东海防的襟领之区，也是连结红海湾和碣石湾的战略要地。自建立起，就成为耸立于扁涌湖与白沙湖之间的一座人文名城，夙有“鱼盐之利，舟楫之便”的称誉。明嘉靖版《海丰县志》云：“斯邑之膏腴也，南出长沙，通于岛夷；东出大陂，通于闽浙。斯邑之门户也，形胜壮矣，邻援通矣，膏腴辟矣。”沿岸气流颇强，受季候风影响，东北季风期，西北向东南流；东南季风期，东南向西北流。这种气流在帆船时代，影响着东江和韩江流域的航运，创造了极为便利的海上交通优势。古代航海者利用这种周期性的季风，从江浙、福建等港口往西扬帆出发，借助东北季风可至珠江口。或者从广州出发借助西南季风与大洋海流，往东经平海大星尖，海上通道可抵达汕尾港和甲子门，直至漳州和泉州港。

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海丰县金锡都捷胜居民，自古以来就具有向海而生的传统；也使捷胜成为海丰县滨海的一座海防名城。《明史•地理志》载：“捷胜守御千户所，洪武二十八年(1395)二月置，初名捷径，三月更名……”就是说：是年农历三月戊午（三月二十五日），明皇朝“诏改惠州卫捷径千户所为捷胜千户所。”于是，“捷胜”这个地名从此诞生，成为这座具有六百三十年历史名城的开端。据史书记载，虽然当年曾有300名倭寇进犯捷胜所城，但被当地军民击退后，战事相对来说比较少发生，尤其在捷胜城附近的山川，很少发生过大型的激烈战斗。及至嘉靖四十一年（1562）五月，广东境内倭寇大起，朝廷下诏调动名将刘显赴任广东总兵官，与俞大猷合兵追逐倭寇至捷胜和遮浪海面，将其歼灭殆尽。翌年，鉴于广东海防的严峻形势，两广总督吴桂芳开始以营兵制的军事体制，雇募社会壮丁和世袭军人组成新的武装集团，进入碣石卫城及其所辖的捷胜、甲子等所城，取代已失去活力的卫所世袭制军事职能，以便更好地征剿日益猖獗的倭寇、山寇和海盗集团。嘉靖四十三年（1564）八月，以新任命的广东总兵俞大猷和副总兵汤克宽组成俞家军，进驻碣石卫城及其属下的捷胜、平海、甲子等所城，出师驱逐了占据邻县揭阳的倭寇，使其西窜至海丰大德港筑寨顽守，然后围而困之，逼使其粮匮而逃。俞家军即在九龙山下的惠潮驿道设伏截击，俘斩1300多人，取得了闻名世界的“海丰大捷”。至隆庆二年（1568）十二月，倭王丘古所在大海盗曾一本的向导下，入侵碣石卫城，杀死了带领亲兵抵抗的碣石卫指挥使任良。当两广总督张瀚接到碣石卫的紧急塘报后，檄令惠潮参将白翰纪带领哨船，驱逐盘踞在碣石城的倭寇。翌年正月初九，官军经过三天激战击败了倭寇；逼使倭王丘古所与大海盗曾一本分成二路逃跑。白翰纪亲督把总伍惟统等兵船追至捷胜所龟龄海域。双方在龟龄岛附近海域展开激战，明官军奋勇

争先，以战舰撞沉大小倭船6艘，夺获2艘，倭贼被杀伤溺死者甚多。此时，惠潮坐营都指挥李峨等驾船驰援，在汕尾芳荣半岛处堵截曾一本海盗船。激战中把总林璲等斩获倭贼8名、海盗多名，追回碣石卫被劫的总兵、游击各级印信、铜牌等。余寇逃至长沙海口的江牡岛，并进入百安半岛内侧，从梅陇平安峒登陆，进占海（丰）归（善）边境的大安峒和坪山。翌年二月，总兵郭成在总督张瀚的督催下，决定趁倭王丘古所军心未定之际，与南赣参将蔡汝兰调兵，从白云口进剿归善坪山倭寇，以及进剿盘踞在大安峒的曾一本集团。在与倭寇和周云翔叛军的对阵中，官军经过月余的苦战共擒斩1375人。其中生擒倭寇王子丘古所及其手下100多人，终于平息了这次倭寇入侵事件。经此数仗打得倭寇胆战心惊，百年不敢轻易觊觎捷胜沿海地区。

迄至清代，除了顺治四年（1647）春，苏成、苏利率领红头军从甲子港趁势往西攻占了捷胜所城外，捷胜城本土几乎没有发生过战事。清康熙以后，驻扎在城内的军队都是奉令到外地或县城征战。惟有的一次海防事件，就是被捷胜白沙湖当地百姓称为“后江平水”的故事。明末清初，郑成功率领大军准备到虎门入援李定国合攻清军时，曾因大风暴在捷胜城附近的白沙湖停留过。顺治七年（1650）二月，当郑成功中军船在白沙湖取水刚开出时，一场大风暴猝然而至，正副座驾均收拢不住，不能安全入湾停泊。晚上到达捷胜菜屿群岛时，风浪愈来愈大，中军船随风漂浮到白沙湖的后江沙堤，船中百余人怆惶无地，船只几次险些翻覆解体。正当危急之时，郑成功指挥水手们跳到沙堤上，挖出一条宽3米许的水沟，使得战船能够进入白沙湖避风。这是郑成功在海上最大的一次风险遭遇，成为当地流传至今的传奇故事，南明史籍《从征实录》对此仅仅记道：“二月，郑成功中军船驾至白沙湖。”

　　康熙八年（1669）起，除海丰县城为全县行政首府外，凡境内外所辖的军事行动，就由设置在捷胜所城后山的千户所署统一指挥。这座军事指挥机关，明代称为“捷胜千户守御所指挥署”。至清代先后有“碣石镇标左营游击府署”、“碣石镇标右营游击府署”、“碣石镇标右营都司府署”等先后进驻城内，指挥全县的海防事务，以及在内地的军事征剿行动。清初至乾隆四年，由于海丰县分为海丰所和捷胜所两个同属于惠州府管辖的政府机构，海防军事的管辖存在着重叠架构，不利于全县行政管理和军事管辖。因此，至乾隆五年（1740），海丰县海防军事体制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清廷撤掉了海丰县所的建制。从此，全县行政事务始明确为海丰县城管辖、海防军事职责明确为捷胜所管理。故此，本志所记述的捷胜所军事历史范围，不仅记述捷胜所城以及沿海港口的海防事件，而且也包括全县的军事历史事件。例如清代中后期捷胜右营部队与海丰县天地会的斗争事件，就在本志中予以反映。其中，汕尾𡑒下城虽然属于捷胜所署直接指挥的军事单位，因其自成独立体系，为便于记述，另著《汕尾𡑒下城海防志》进行撰记。

虽然清代捷胜所城很少发生大规模的战事，但因其地理位置，仍是粤东极其重要的海防重镇，也是粤东地区闻名的文化名城之一。明清时期，捷胜城科举成绩在惠州府具有首屈一指的地位，先后有8名举人、53名贡生登上科举榜，庠生人数更是不胜枚举。上世纪九十年代，省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张作斌、著名诗人熊鉴、李汝伦等省中华诗词学会领导，曾在笔者和海丰诗词社林源社长和捷胜诗社何大海社长的陪同下，参观了捷胜所城和黎明洞、得道庵等名胜。省中华诗词学会领导第二次来访捷胜城时，《当代诗词》主编李汝伦吟诵了“六百年城大雅乡”的诗句，歌颂了捷胜城富有海防文化特色

的风貌。而且，民俗学泰斗钟敬文教授也盛赞捷胜所城戏台是一座“到处流淌着文化的地方”。

如今，拂去600多年岁月的硝烟，捷胜的海防故事已悄然地退出了当地人的记忆，年轻人已不了解捷胜所起的历史文化作用，也不知道曾经参加过海防战斗的英雄名字。尽管我不是捷胜本地人，但对于捷胜城有一段挥之不去的情感。因为我的少年时代，就曾在城中生活过三年，并在后山头小学一年级班读过书。后来虽然长期离开了捷胜城，但对古城十字街感到十分亲切和熟悉，尤其是正直街通往横厝街与渔街交接的路口老家门前，那棵苍绿婆娑的大榕树，满载着儿时欢笑的情景。至今，经过50多年的人间风霜，那棵老榕树还在，儿时住过的楼宅还在，每次想起罾城逝去的岁月，那棵苍绿的树影就仿佛在眼前，那棵老榕树下“社稷坛”点燃的袅袅烛烟，至今犹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正是基于儿时对捷胜乡土的难忘情感，基于对古城600多年沧桑的追寻，笔者不惮辛苦地编纂此书，目的就是不让罾城的海防历史沉默于尘埃，不让海防官兵的英勇事迹消失于岁月的沧桑。因此，笔者通过40多年来的收集资料，以及对所调查的史料进行爬梳和剔抉，编著此书来反映明清时期捷胜所海防文化事件，以及捷胜所海防军人的战斗风采，以记录他们坚贞的民族气节和爱国精神。同时，通过记录那个时代的英雄故事，为后代留下一个了解过去历史的窗口。使他们通过阅读此书，能够穿越600年时光，去了解当年捷胜城及其海域所发生的的海防故事，以及捷胜城悠久的海防文化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