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散文】 山墙根下</p><p class="ql-block"> 大坡上头一座清代小阁楼的山墙下坐着一溜人。他们中间有年近八旬的老人,也有年轻一些的。这是村子的最高处。尽管还未进入“夏至”,但城里早已是酷热难奈,而乡村的高坡上却是凉风习习。尤其是谁家把一个旧三人沙发也搬到了阁楼的山墙下,乡人们坐在这里悠悠闲闲,谈天说地,好不惬意。</p><p class="ql-block"> 坐在这个地方很得劲儿。天空很开阔,云彩很洁白,鸟儿飞过时,也会牵着人的眼光一块飞走。眼光正前方有棵核桃树,枝繁叶茂,青果累累。丁字道路的另一端也有乡人在门口坐着,两相可以互看,但听不到说话。</p><p class="ql-block"> 人多时,他们就那样干喷。发一次烟就得发少半盒子,烟很贵,谁舍得发烟?所以谁也不掏口袋 。我想给他们掏香烟分享,但忽然明白烟盒的香烟只剩少几支,不够分发。发香烟别看只是一个小过程,其实也是一件大事,你给谁不给谁?当香烟不够分享时,尴尬的是自己。所以我不得不舍弃这份热情。喷了几句,我就进入了对正的那座清代老院。</p><p class="ql-block"> 老院的最后一位主人德祥几日前去世了。享年66岁。德祥的病早就有了,去年和今年两个春节他都在医院治疗。德祥当过兵,一生勤劳简约。由此村上的群里转发了由他儿子写的一则消息:6月10日,举行父亲逝世追悼会。追悼会谁主持我不知道,也没有人提及谁谁致辞。我和德祥非友非学,只是乡情,我不能自荐去致辞,除非有人说。</p><p class="ql-block"> 我只是依乡风乡俗,礼节性见了德祥的几位亲人。但他的儿子因为大学毕业就一直在北京打工,我不认识。家人说孩子在墓地招呼。而村上好几个中年男女都在大锅上忙乎着。乡亲们对我很热情,邀我迟点回城吃大锅饭。</p><p class="ql-block"> 村上的人不多了,但相比于有的村庄,故乡似乎还有不少人。村上谁家只要有事,打声招呼都会前往帮忙。我在城里很感动乡里乡亲的互动,而乡亲们似乎觉得那不是个事。</p><p class="ql-block"> “谁家有事还不帮个忙!”老笺说。</p><p class="ql-block"> 街头山墙根下坐着的那溜人,多数也是帮忙的人。有事就上手,没事就坐着喷喷。</p><p class="ql-block"> 其实很多时候,村里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却暗藏着他和他的“不对劲”,互相排斥着,甚至也争吵。这些消息都是我听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不关心那些是非,我只珍惜乡情的不易。</p><p class="ql-block"> 我和乡亲们尽量显出我和他们一样——是村里人——不见外。我总是喜欢和他们说起村上的“历史”:比如一棵老槐树的根盘至少有800年了,这说明在唐朝时我们村就建立了;比如德祥居住的老院距离现在有230多年,原先的主人是乾隆年间的县丞官职等。</p><p class="ql-block"> “早先东院那个门匾上刻的是大学士?”老洪吸着烟木纳地问。他小时候就在老院子里住过。</p><p class="ql-block"> “不,是太学生。”我纠正道。“大学士是误传误解,那是朝中二品官。太学生只是八九品官,这就是老院的主人。”</p><p class="ql-block"> 老洪似懂非懂。</p><p class="ql-block"> “咋们村还只到唐代?人家老要家的房子在明代就有了。”老追说。</p><p class="ql-block"> 我笑着给老追解释,明代近,唐代远。老追不吭声了。</p><p class="ql-block"> 两个乡人埋怨起他们家族的长辈,六七十年代拆除了两座古院的门匾门框,以至于现在实物无踪无影,无据可考。</p><p class="ql-block"> 我也只能和他们一样遗憾。历史就是在毁灭中残存记忆。</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写出一篇故乡的文章就分享在村子乡亲群里。有人关注,有人压根就不关注那个群。吃饱了,就喝酒,就打麻将,或者去打零工。</p><p class="ql-block"> 本家里的谷哥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来。我问他做啥去了。谷哥说:“咋除了打麻将还会做甚?”谷哥说着也不停脚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6.8)</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