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春末无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号:52624501</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片:网络(致谢)</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父亲的肩膀就是座会移动的山。 </p><p class="ql-block"> 我骑在他的颈脖上,小手揪住他洗得发白的衣领,看他踮脚够自家后院枣树上最红的那颗。</p><p class="ql-block"> 风掀起他后颈的碎发,露出浅酱色的皮肤——那是被日头吻过千遍的颜色,带着麦芒扎进掌心的粗糙,却托起我够到了云。</p><p class="ql-block"> 他说:“崽,抬头看,天比屋檐高。”</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把星星别在他肩膀的补丁上,把蝉鸣缝进他汗湿的衣领里,把整个童年都栽在那片坚实的山脊中。</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懂了,那座山从不止步于枣树下。 </p><p class="ql-block"> 麦收时节,他扛着百斤的粮袋往晒场上跑,裤管卷到膝盖,露出被麦茬划得泛红的小腿。</p><p class="ql-block"> 我蹲在田埂数他的脚印,一步,两步,第三步时他的肩膀突然下沉半寸——那是袋口的麻绳勒进肉里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他却笑:“压不垮,这肩能扛起整座山。”</p><p class="ql-block"> 晒场的风裹着麦香掠过,我看见他后背上洇开的汗渍,像片正在生长的云,把整片土地的重量都吸进了肩胛骨的沟壑里。</p> <p class="ql-block"> 再后来,那座山开始苍老。</p><p class="ql-block"> 我上班那年,他送我去车站。</p><p class="ql-block"> 行李箱死沉,他抢过去扛在肩上,走得急了些,突然踉跄半步。</p><p class="ql-block"> 我要接,他摆了摆手,脖颈的筋脉却绷成两条青绳。</p><p class="ql-block"> 路灯照下来,我第一次看清他肩膀的轮廓:</p><p class="ql-block"> 曾经像老榆木般挺拔的骨节,如今被岁月磨出了弧度;</p><p class="ql-block"> 蓝布衫的领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洗得发灰的衬衣——那是母亲去年补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却把岁月的裂缝缝得结结实实。</p><p class="ql-block"> 他说:“到了单位要好好干,想家的时候就给家里写信。”</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他微驼的背,突然想起童年那棵老枣树——它的枝桠曾托住我所有的雀跃,如今却垂向大地,把养分都输给了新抽的芽苗。</p> <p class="ql-block"> 现在我常梦见那座山。 </p><p class="ql-block"> 他坐在老院的石凳上,阳光穿过葡萄架,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影。</p><p class="ql-block"> 我蹲下来看,那些被岁月刻下的沟壑里,竟藏着我未曾留意的星光:</p><p class="ql-block"> 有我摔破膝盖时他蹲下来的弧度,有我高烧夜他背我去诊所时急促的喘息,有我婚礼上他悄悄抹泪时颤抖的肩膀。</p><p class="ql-block"> 原来这座山从不是沉默的,它的每道褶皱都在说话,每寸肌肉都在呼吸,把风雨吞进年轮,把温暖酿成月光,然后用最笨拙的方式,托着我走向比屋檐更高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肩膀是座会呼吸的山啊!</p><p class="ql-block"> 它不刻碑文,不立界碑,只把所有的重量都化作血脉里的河,在我每一次抬头时,都能看见——那座山仍在那里,用褪色的蓝布衫裹着最滚烫的温度,等我再一次,骑上他的颈脖,去够更广阔的星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