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尘封的记忆、襄渝铁路建设旧事，（八）扫盲班、开饭了、处理的水果罐头。

黑雾（王刚乾）

人说家书值万金，扎根六里坪，一切安顿好后，学兵们选择的第一件事，是给家里写封报平安的信。 　　千里迢迢，忽然离开了家，学兵们都沉浸在对家人的怀念中。 从背包里取出信纸信封，写点啥呢？有人口中念念有词，有人埋头静思。在这荒僻的大山里，斟酌有什么样的词语给家里人汇报，让父母、亲人少点担心。 看大家都在写家书，有人却没事可做，还时不时躲避人们投来疑问的目光。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投出家书的战友纷纷得到回音，没写家书的战士反倒心事重重。 “哥们，帮忙给兄弟给家里人写个信？” 找到认为肯帮忙的战友，有人终于开口了。 “你不会自己写”？ 脸上带着尬笑； “写不了，能写就不求哥了。” 把嘴甜用的恰到好处。 “哦，你没上过学？” “没有”。 “好吧，信纸、信封有没？” “有，我都准备好了”。 “那准备写点啥？” “你看着写吧，就说让家里放心，我在这好好嘞！” 看有人肯帮忙，后面又递来信纸信封。如是接二连三来了好几个，都是不识字，想写信给家里报平安的战士。 　　如是接二连三，时不时就代人写家书，这件事让一排三班战士胡志超看在眼里，（其实就是在帮人写信后的启发）。在请示连长、经过一阵谋划后，决定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抽施工空挡，在三班办个“扫盲班”。 有连队领导支持，从转运站找来一块小黑板，再从连部要来粉笔，随即把几个不识字的战友召集到一块。 前文说过，来自渭南地区的学兵21连，由渭南铁中、育红中学以及个别老三届和社会青年组成。说是动员初期，经过政审筛选合格，如今忽然冒出来几个不识字的小青年？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理念，扫盲班开学了。具体教那些内容呢？考虑先从简单的上、下、来、去开始，再按写信的起码要求，引申到爸、妈、你、我，张、王、赵、陕西、渭南等。按速成模式教授，手把手教的认真，一字一画也学的虚心。 连长指导员和军代表们，得知三班胡志超扫盲班开学后，也时不时来看看，然后在出操和连务会上不断点名表扬。 如是几个月下来，胡志超战友用自己的休息时间，使几个目不识丁的战友得到启蒙。不仅认识自己的名字，还能一笔一划写出来。更让人惊讶的是，有脑瓜灵活的，在老师指导下还能写几句简单的家书！ “爸、妈，我在这啥都好，别操孩的心。” 大小不匀、歪斜着身子的字体，其中难写不好认的，还是老师手把手写下来的。这些字尽管外观不美，内容简单，却表达了写信人的真实情感。 靠自己努力写完家书的战友，怀揣激动的心情，把写好的信装进封套。然后在老师指导下在信封上写好地址，再小心翼翼贴上邮票，交给通讯员，在期待中静候家里的回音。 家里人接到来自湖北六里坪的信，拆开信封，打开看到字迹歪扭不正的内容，心想，该不会是那不争气孩子写的吧？ 在兴奋中赶紧央人立马回信，在夸奖儿子出息的同时，并交代替父母家人感谢部队领导和老师。 在“扫盲班”识字得到甜头，又得到家人的认可表扬。教的老师高兴，学习的战士也挺直了腰杆。于是趁外出的机会买来钢笔，也学样别在胸前衣袋。露出脸上的自豪，从今天起，咱也是延安来的文化人！ 　　“扫盲班”的小插曲，是闲暇时间里，诸多连队生活的一个小环节。 转运工作随着山里大小会战，工作量也在日益升级。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能吃能折腾的年龄。 超重体力的劳动，大家尽管已经累的筋疲力竭，只要稍有一点机会，依然会暴露出年轻人的好动的性格。但前提就是能吃的饱，才能发挥更大动能！ 但在那个各类物资缺乏、按人头配给的年代，依照重体力劳动配给，学兵按人头每人月供45斤口粮。 按一月30天，一天一斤半口粮记，每顿半斤，外加四两油（有时还是棕榈油！）。在现阶段副食水果充足，答案是可以的。但在那个的年代，不要说干体力活，就是不干活也只能吃个半饱！ 身在湖北，入乡随俗，按南方供应标准；米，是日常主要口粮。吃惯面食的北方人，虽然不习惯，只要能填饱肚子，哪里顾得了那些！ 开饭的时间点，也是学兵们最为期盼的那一刻。 每当开饭哨音响起，做好冲锋准备的各班当值的正副值日生，手里提着铁桶汤盆，以最快的速度向炊事班跑去，生怕慢别人一步！ 打饭的炊事员根据各班人数，把米饭用大铲按等份放进盛饭的铁桶，把菜或汤舀进铝盆。 提着饭、端着盆的正副值日生，回到饥肠辘辘、围坐一圈等着分饭战友们身边。（在不分昼夜的施工期间，值日生送饭到工地。） 在帐篷里空出的地面上，班长早把全班战士的碗按饭碗、菜碗顺序摆成两个圆圈。 众目睽睽下，正副值日生按规矩小心把饭菜用小勺、尽可能均匀的拨到每一个碗中。 打来的饭，如果碰见好米，做饭的厨师功夫好，蒸出的米饭显的蓬松。人均半斤米（根本没有），基本能有一碗。如果做饭的厨师水平不高，添的水多了、米饭就粘到一起，放到碗只有半碗。如果添水少了，夹生饭会更糟糕！ 看值日生把最后一粒米、一口菜汤分完，战士们急不可待的端起自己的饭菜，狼吞虎咽三下两口就填进肚子。从那往嘴里大口扒饭、大口喝汤的架势，那点饭显然没把肚子填饱。 填不饱肚子，有人写信给家里报平安的同时，小心翼翼的给家人提出要粮票的请求。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自然就要想法子让肚子鼓起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发现旁边沟里有螃蟹，就悄没声的捉来，放在脸盆架火煮来吃。 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住眼睛贼溜的学兵，沟里有螃蟹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大点地方，被饥饿的学生们把石头翻了个遍！ 这条沟有螃蟹，其它沟保准也有！于是乎，借工程闲隙，周围沟里的螃蟹算是遭到灭族之灾！ 　　忽一日，不知谁从街上买回来几瓶处理的水果罐头！看到粘着灰、锈迹斑斑铁皮封口的玻璃瓶，混浊的糖水里泡着发黄的苹果、梨。战友迫不及待的打开罐头盖，喝一口混浊的糖水，美滋滋的眯着眼，让站在旁边的战友也美美的咽了一口涎水！ “一瓶多钱？还有没？”有人急切的问到。 “还有，一毛五、还有一毛的嘞！赶紧去，慢了就卖完了！” 得到信息的战友，赶紧找理由给班排长请假！大家急忙忙顺小路朝街上一路小跑。来到百货店，把攥在手心、被汗浸湿的钱朝柜台上一放； “把处理的苹果、梨罐头拿两瓶！” 看头上冒着汗、嘴里喘着气的学生兵，售货员收过钱，从柜台里取出罐头，放到柜台。 “给我也来两瓶！” “给我来三瓶！” 跟在后面的学兵接二连三的报着自己需要的种类和数量。 “对不起了，一毛五嘞末嘚了，剩下嘞一毛还有几瓶！” 随着柜台里罐头极速减少，售货员回头告诉大家。 “一毛的也行！给我来两瓶！” 一毛一瓶的罐头放在柜台上，锈蚀的瓶盖已经渗水，泡在糖水里的水果还好好的。 “后面来嘞不要喊了，还有几瓶烂口嘞谁要？五分钱一瓶！” “给我！我要！” 看战士们拿着买到的罐头，高兴的从身边走过，后面没抢到手的战士着急了。 五分钱的罐头，封口的铁皮，因年代久远而锈蚀的烂了个洞，暗红色铁锈浮在瓶口糖水表面。 交了钱、罐头总算到手的战士，小心吹去浮在糖水表层的锈斑，倾斜一点瓶口，小啜（chuo)一口变色的糖水。 “嗯，还行，甜着嘞！” 很快，不知道在货台存放多少年的老陈货，就连烂了、要扔掉的垃圾，也被这些延安来的学生们一扫而光！ 许是那个年代的食品没有科技狠活！又或许是学兵们身体倍儿棒，把早就过期、当垃圾处理的罐头，一股脑填进肚！一个个愣是好端端的没事？！ 过期的罐头被学兵们尽数消灭，还有那硬邦邦的长江牙膏，也同样让学兵连用到换了新货！当第一个买到软管牙膏的学兵，高兴的回到连队就把消息告诉了战友们！ 生活在转运站的学兵连队，在艰苦岁月的磨练中，正在逐步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