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47）：粉碎敌九路围攻

空谷闲云

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47）

孔令贤 著

第二篇 摇 篮 曲

（昔阳1937年12月至1938年5月）

第四章 戎马关山

第五节 粉碎敌九路围攻

在书院大娘眼里，陈锡联是个大忙人。平时，进出书院东屋的都是身穿灰军装的兵们，来去匆匆，井然有序。一旦湖北话音远去，不是到辽县开会，便是上前线打仗。偏远的山村农家院与广阔的抗日战场一线相连，兵戎气氛颇浓。

1938年4月初，陈团长离开书院驻地。后来得知，此次远行，乃是率769团参加著名的反九路围攻战役。

4月4日，日军以108师团主力，并纠集第16、20、109师团主力及酒井旅团一部,共10余联队3万多兵力，由同蒲路的榆次、太谷、洪洞，平汉路的元氏、邢台，正太路的平定，邯长路的涉县、长治，临屯路的屯留，分九路向晋东南地区大举进攻，妄图将驻防的八路军及国民党军合击于辽县、榆社、武乡一带，一举摧毁晋冀豫抗日根据地。

4月10日前后，日军九箭齐发，四面合围。命运攸关的博弈近在眼前。抗日根据地军民浴血奋战，寸步不让。

当敌人开始出发时，按照八路军总部命令，陈赓率386旅，陈锡联率769团，并由129师统一指挥115师344旅689团，从辽县以东进至涉县以北地区，在敌人合击圈外隐蔽待机。

汪乃贵支队也奉命集结至西寨待命。

战斗打响了。八路军总部悬挂的作战地图上，一个个黑色箭头指向辽、榆、武地区；一个个红色箭头则针锋相对拦截——

由榆次出犯的109师团2大队，被129师独立支队、榆次游击队阻滞于阔郊、马坊一带。

　　敌109师团一个联队从太谷、祁县出发，在东、西团城地区，被国民党军94师、169师和当地游击队拦截阻滞。

敌20师团一个联队自洪洞进犯，被115师344旅主力、八路军特务团，和决死第一、第三纵队，及国民党军17军等部，阻滞于沁源地区。

从元氏、赞皇出犯之敌16师团一个大队，被桂干生的129师游击队和冀西游击队,阻滞于昔阳九龙关以东地区。

由邢台出犯的敌第16师团1000余人，在129师先遣支队及当地游击队主动出击下，被阻滞在浆水镇以东地区。

由涉县出犯之敌第16师团两个大队，被国民党军骑兵第4师和八路军129师独立游击支队于麻田地区阻滞。

先发制人，捷报频传。自西、东、南来的六路敌军，脚步停止在辽县、榆社、武乡以外，未敢越雷池一步。

上图：129师386旅参谋长周希汉在反九路围攻战前动员。

　　在北面的正太路战线，敌108师团的一个联队由平定出发，向南朝辽县进犯，沿途遭遇129师独立支队、汪乃贵支队和115师第5支队多次袭扰阻击。几经周折，最终进占和顺县城，迫近辽县。

侧翼的一路敌军，由昔阳城绕道皋落镇，直指辽县城东芹泉镇。

皋落遭殃了。日伪军荷枪实弹，大摇大摆地从古镇大街经过。驻军和游击队均已开赴前线作战，县政府组织群众紧急转移。街上没有行人，十室九空。战时的恐怖气氛笼罩古镇。

书院的四媳妇李贵宾此时已是县妇联会干部。那天，回家办事，身上挎着盒子枪。家人都跑到山上躲避，大院静寂无声。

正待她准备离开时，大街上突然传来“咔咔咔”的皮鞋走路声。

敌人来了！李贵宾的第一感觉，大敌当前，单人独马，怎么办？也是人忙无知，情急之中，本能地想到书院小北房院内的地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跳将下去，举手挪动上面的石板掩好窖口，身体紧贴地窖墙壁小猫般蜷曲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恐怖时光漫长得看不见头。不多时，李贵宾隐约听到院子里有咯吱咯吱的皮鞋踏地声，呜里哇啦的说话吼叫声，刺里啪啦的东西翻动声。甚至有那么一会儿，明显感到日本兵就在头顶，透过地窖盖的缝罅，能看到走近来的大皮靴。她浑身开始哆嗦，身子缩成一团，头脑却清楚地提醒心，镇静，镇静！千万别出声！

　　好在这样的时空没有太持久。待皮鞋声渐渐远去，心里估摸着敌人已经离开，才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伸手慢慢挪动开石板，从地窖口探出头来张望，试探着钻了出来。此时的李贵宾，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整齐的剪发头成了乱鸡窝。

敌军走后，逃跑避难的人们陆续回到村里。

赵邦汉一见李贵宾，怒火一下子窜到头顶，直言相问，“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地窖也是藏身的地方吗？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李贵宾呆呆地站着，偷眼看看她这个爽直脾气大伯子，低下头直用脚摩蹭地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是呀，地窖不是等闲地，县委的印章和县委的文件、档案，统统存放在地窖里隐蔽的小洞内，外面用石头密封。这是县委的机要室，必须保证绝对安全、保密，你怎么糊里糊涂就藏在了里面？万一被敌人搜查出来，个人牺牲事小，党的秘密被暴露实在事关重大。

好长时间，李贵宾深为自已临危慌乱而深深自责。好在有惊无险，还算幸运。

吃一堑长一智，革命者谁都需在大风大浪跌宕起伏间锻炼成长。

由于国民党守军败退，由南面分别从长治、屯留北犯的敌108师团骑兵6000余，曾一度占领沁县、武乡、辽县县城。出于抗日军民的凌厉攻势，尤其129师长乐歼灭战的胜利，敌军立足未稳，便被赶出根据地核心地区。386旅772团团长叶成焕在长乐歼灭战中不幸牺牲。

自此，敌人企图分进合击八路军主力于辽县、榆社、武乡的阴谋，宣告破产。

经过26天激烈战斗，八路军歼敌4000余，收复辽县、武乡、安泽、沁县、沁源、壶关、屯留、长子、高平、榆社、晋城、阳城、沁水、黎城、潞城、襄垣、长治、涉县等18座县城，最终将敌人全部赶出晋东南，晋冀豫北部基本被八路军控制。

上图：粉碎敌九路围攻示意图。

　　陈锡联回师皋落，已是9月。离开时，庭院的果树枝头蓓蕾初绽，回来时果香满院。

那是个黄昏，人未进院，熟悉的湖北话便透过苍茫暮色传了进来，“大娘，我回来了。"

　　房东大娘从西房出来迎接。

“还住东房啊。”陈锡联说着，同几个战士熟门熟路地折向东房。

不多会儿，房东大娘用茶壶烧开水，像往常一样唤，“孩们，来倒开水啊。”

警卫员应声来到，手指在嘴边一竖，做个噤声手势，“大娘，小声点。首长受伤了。”

“那怎么来？”大娘急切地问。

原来，五个月前，反九路围攻正在进行。

4月9日，陈锡联在辽县桐峪参加129师团以上干部会，听取刘伯承、邓小平部署反围攻作战。会后，邓小平政委指派他联系在和顺的115师曾国华支队，并带领曾支队和汪乃贵支队作战。

10日，陈锡联带领曾国华支队，沿清漳河东源北上。不料 ，走到和顺县松烟镇附近的白泉村和玉女山时，竟意外与日军108师团一个联队遭遇。

陈锡联率部抢先冲上玉女山，与敌展开交锋。玉女山地势陡峭，敌军几次进攻，均被以失败告终。

战斗正打得激烈，陈锡联探出身子查看战情，一颗子弹射来，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右下巴，立刻鲜血直流，昏倒在地。

随队的卫生员七手八脚包扎好伤口。等待了好长时间，陈锡联才苏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战士们找来担架，执意要将团长抬下战场，陈锡联却死活不肯，流着鲜血的嘴里艰难地吐出六个字，“我来指挥战斗！”

伤情严重，嘴巴脖子肿胀，无法进食，伤口感染化脓。经过好长时间治疗，方逐渐好转。

这次回转皋落前，伤痛治愈后又感染复发。书院大娘常见有个女八路卫生员背个药箱到东屋，用纱布条在陈团长嘴里拉来拉去地治伤，浓浓的血污沾满布条，一滴滴汗珠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

年轻的陈锡联上午疗伤，下午便出现在村外的临时篮球场，与战士们一道，奔跑着，抢夺着，打球。

大娘又心疼又敬佩，常对人夸，八路军是硬骨头，个个都是好样的。

而她一个农妇哪里知道，陈锡联血染疆场的反九路围攻，是个分水岭，自此，以太行山为依托的晋冀豫地区基本为八路军所控制。从1937年开始创建的太行根据地，初具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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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孔令贤，山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大寨沧桑》《超越昨天的辉煌》《回望昨夜星》《漫话大寨文化》《孔令贤散文选集》《守望树》《难民村的时代脚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