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点中的方言文化】 豆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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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秘景点：都江堰

探秘方言：四川话

　　晨雾未散时，青石板上已洇着隔夜的潮气。都江堰景区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凝着露水，倒像悬了两颗将坠未坠的明珠。我贴着墙根走，忽见转角处支着棉布篷子，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声吆喝：“豆花——鲜豆花——”

　　竹屉里码着粗瓷碗，白茫茫的雾气中，红油辣子泼出团团火焰。掌柜的抄起铜勺，腕子一抖，雪色豆花便在碗里堆出云朵般的形状。我正要开口说“不要辣椒”，却见那汉子舀起一勺赤色，手腕划弧似的要往碗里浇。

　　“能不能......”话没说完，竹屉后探出半个身子，灰布褂子沾着豆腥气。“要得要得！”他嗓门敞亮，震得檐角麻雀扑棱棱飞起。我缩缩脖子，声音更轻：“我不要辣椒不行吗？”这次他手停在半空，眼珠一转：“要得要得！”倒像被我的南方腔调逗乐了。

　　白瓷碗端来时，恍若盛着半碗新雪。细密的豆香攀着热气往上窜，用调羹轻轻搅动，竟漾起丝绸般的涟漪。第一口是清甜的，紧接着舌尖触到微咸，末了喉头泛起回甘。蝉鸣突然近了，原来日头已爬上飞檐，将对面茶馆的幌子晒成褪色的旧旗。

　　付账时摸出零钱，玻璃柜后探出张皱纹纵横的脸。老人染霜的鬓角随着笑意颤动：“我们四川话‘要得’就是‘可以’，你多心了。”他缺了牙的嘴咕哝着，替我把硬币码进木匣，“不过这年头，不要辣椒的倒是稀罕。”

　　二王庙的梯坎在烈日下泛着白光，三步一歇间，总想起那碗温柔的豆花。戏水的孩子从宝瓶口跑过，溅起的水珠落在滚烫的石板上，滋啦一声就干了。两千年前的鱼嘴分水堤仍稳稳扎在江心，岷江水在这里分成性情迥异的两股，如同川人既泼辣又细腻的脾性。

　　正午时分，在飞沙堰畔遇见挑担的老妇。竹筐里摞着青瓷碗，红油晃荡着映出半边天光。“豆花喽——”她拉长调子喊，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我望着它们掠过鱼嘴，忽然明白晨间那碗素白，原是岷江水最本真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