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白桦汁

牧马人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甥女捎来一大袋水。透明的塑料袋鼓涨得像个大枕头。里面装的是林区现接的白桦汁。她特意叮嘱,这可是当下时兴的保健饮品。我们找了大瓶小罐罐了十几瓶。冰箱里冷藏了一部分,又冷冻了好多瓶。没事就喝点。清凉爽口,略有苦涩。细品也有点微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桦树汁产自天然白桦林,每年春季3月到4月间,仅有短短半个多月的采集期,每棵树每天产量不过一斤有余。工人在白桦树表面开一个小孔,用导流管将白桦树汁液缓缓导入采集袋中。因其来源于原始森林又被称作“天然森林饮料”。据说有抗氧化、抗疲劳、降糖降压的诸多功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起白桦树,我再熟悉不过。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刚参加工作的我,便投身于小兴安岭林区的森林采伐。作业的林子是针阔叶混交林。落叶松高大挺拔,绵延千里小兴安。它木质坚硬,泡水不腐。是坑道枕木修路架桥的优良材质。也是我们的主要采伐树种。而白桦树则夹杂其间。刚柔相济,让单调的林海多了几分生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桦树形优雅,枝杈繁多,枝条柔韧。尤其是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三五株依偎而立。树干修长,通体洁白,在苍松翠杉间显得柔嫩娇小,被称为“林中少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在采伐作业中,白桦树却并不讨喜。她那柔韧的枝条,常常在落叶松倒下时,把枝丫抽得满天飞扬,那极具杀伤力的“回头棒”,对伐木工来说是致命的威胁。所以每次伐树,我们都得小心翼翼地避开前方枝杈横陈的白桦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桦树是极为神奇的树种。她的树皮在万千树种中独树一帜。很是另类。她那皮革质地的树皮柔韧异常。鄂伦春人用桦树皮搭建桦皮屋,制作生活用品。甚至代替纸张书写。因其极易燃烧,平时里也是林区炉膛生火的绝佳引火材料。家家的柈子垛旁总有一垛桦树皮。而春天时,才是桦树皮最好剥的时候。只要顺着树身用斧或刀割开长长的一条缝,就能揭下一整张桦树皮。剥皮的桦树虽不致死但对桦树的伤害也是很大的。随着人们对森林保护的意识逐步提升,这样的行为大大减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桦树皮助燃,白桦树最怕森林火灾。一旦火势蔓延,整棵树瞬间就化作一支熊熊燃烧的巨大蜡烛,直至化为灰烬,即便不死黑黢燎光的树干记录着曾经烈火焚身的历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那密不透风的树皮,如同紧紧包裹的塑料布箍满全身。这不仅是她富含水分的原由。也导致白桦树极易腐烂。“桦树不扒皮,三年烂成泥。”颇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风骨,唯有一身白衣不离不弃,留得清白在人间。颇似那些没有名姓没有墓碑的北大荒的拓荒人,把往昔的征尘化作永恒的军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日里,小兴安岭阴坡的残雪尚未消融,杨柳才泛起新绿。达子香还未绽放。白桦树已悄然苏醒。此时,我们结束了繁重的冬伐。漫步在高高的白桦林间。听杜鹃“好苦,光棍好苦”的啼鸣,看伐倒老松根上淌着松脂的年轮。那是我们的青春留下的印痕。用大斧在白桦树上砍一下,就有清亮的汁液流出。插上一节枝条,桦树汁就流进了嘴里。清冽寒凉,带着白桦的体香。这是大自然赠予年轻森林人的心灵慰藉。那种沁人肺腑的醇香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是这年春天,食堂养的几头猪,因为缺少饲料不怎么长膘。炊事班的杨班长,受当时解放军报报道的“桔杆发酵饲料”喂猪的啓发。突发奇想,连里木材加工有大堆的锯沫子,可不可以也发酵喂猪呢?于是他挑了松软的桦树锯沫子,加入菌种。发酵后果然有一股酒香。掺在麦麸子里,猪真的吃了。杨班长又采集了不少白桦汁,掺到饲料里,小八戒们更是吃的有滋有味。恰好解放军报的记者来连里采访我们战备采伐的事迹。听到了这件事,很感兴趣。就做了专访。后来这个报道登在了解放军总后勤部的《后勤通讯》上。曾名噪一时。桦树汁不仅是我们的天然饮品,还是军内名见经传的神奇制剂。搁在如今申请个专利也未尝不可。可惜已失传多年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岁月如梭,在安享晚年的平淡日子里,竟能品尝到一大罐的白桦汁。这熟悉又久违的味道,不由想起了时隔半个世纪的那片落叶松,那片白桦林。是她们在深山密林里陪伴着我们度过那些难忘的岁月。也把我们的汗水和激情留在了那片森林里。不由想起了那句歌词:“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在流浪。”</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年6月9日于北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