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光荣的成长》（23）•出没在敌伪据点里

老马

打小就见过《光荣的成长》这本书。为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解放军零九三六部队即26军于1957年8月1日编印了这本文集。

当我拿到近70年前有些泛黄的《光荣的成长》这本书时，真想一口气读完，这是26军战争年代艰苦奋战的真实事件。阅读了它，会让人想起：26军部队是怎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历了旷古未有的各种艰险，战胜了多少难以忍受的困难。有多少英雄的战士，以非凡的勇敢与智慧，为战争的胜利创造了奇迹；有多少人民的优秀儿女，为国家解放民族独立贡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文集中有曾任26军76师炮团团长董少穆《出没在敌伪据点里》，我仔细阅读了英雄前辈的回忆文章，深受鼓舞和教育。

抗战时期，日寇多次调集重兵对沂蒙山区进行大“扫荡〞，并实施“蚕食〞行动。为粉碎敌“蚕食”阴谋，坚持根据地，鲁中部队以主力机动歼敌，同时抽调一批干部和优秀战士组成武工队，活跃在游击区和敌占区，成为八路军“袖中匕首，怀中利剑。”

父亲刘乃晏和许多战友从主力部队编为八路军武工队，《出没在敌伪据点里》，讲的就是八路军武工队开展敌后斗争的故事。

在鲁中敌占区，多支八路军武工队，充分发挥政治优势，瓦解敌军。利用社会关系，先以少数人打入敌伪内部，以合法职业作掩护，建立立足点，然后由点到面展开活动。了解敌伪情况，进行反特务斗争，惩办最坏的汉奸，清除敌人耳目。对一般乡、村伪政权人员秘密进行改造、争取，迫使他们为我办事，使之成为帮助我们应对敌人的“两面政权。〞对一般伪军人员，采用点“红黑点”、记“善恶录”的办法争取瓦解。伪军人员中谁做了对八路军对人民有利的事，就给他记一个红点，谁做了坏事，就记一个黑点，红点多的可以赎罪，黑点多的要受到惩罚。八路军先将这种办法向伪军喊话宣传，然后不断公布记录结果，对黑点多而不听警告的，坚决给予打击镇压，以示警告，从而形成对伪军的强大约束力和争取力，达到孤立日军的目的。在拔除敌据点时，往往能起到里应外合的效果。

董少穆《出没在敌伪据点里》

1942年春天，紧随着敌人重兵扫荡之后，日伪军在口镇地区实行了强化治安政策。每隔二三里设下一个碉堡，炮楼举目皆是，封锁线纵横交织。敌人天天叫嚣着“隔绝老八路，消灭区中队，建立爱护村〞。妄想把这儿的老百姓变成他们的顺民。

主力部队转移之后，我带着武工队区中队在这遍地是“黄狗〞的地区隐蔽下来。白天我们把武器藏好，分散在村里和老乡们一起干活吃饭，黑夜里碰碰头联系一下情况。

情况一天天恶化，各个村庄人心惶惶，空气非常紧张。伪军天天下来要粮抓人，威胁群众要与八路军断绝联系。同志们看见群众过着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个个气得冒火，有的就想去和敌人拼，有的要求去拔掉据点出出气。但我们力量太弱，一共只有两个班，几支破枪还没有多少子弹。在敌人心脏里长期坚持，死战硬拼不是办法。根据上级指示，我们决定对敌人展开一场政治攻势，瓦解敌军，打击死心塌地的汉奸，把鬼子孤立起来。

白天无法活动，我们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从野地里爬到封锁线上的碉堡跟前，用自造的喊话筒对伪军讲话。开始，碉堡里的伪军非常惊慌，盲目地向外放枪，打手榴弹，后来有的碉堡不放枪啦，就和我们对骂，有的说我们说大话，哄他们。以后我们每天晚上，照例是风雨无阻地去给伪军“上一课”，时间一长有的人就慢慢接受了教育，脑子开通一些了。

一天夜里，睡醒了一觉，大约三更时分，我带了一个班到口镇去给伪军讲话。这里是我们的工作重点，这个据点隔断了我们和莱东根据地的交通。因此我常来给他们“上课。”我们接近地堡，刚喊了两句，伪军听懂了我的声音。要求我靠近围沟，细细地讲慢一点才好。我布置了准备掩护的火力，爬到围沟边上和他们啦起“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抗日救国无上光荣，当汉奸出卖祖国，久后祖宗八代都要落个骂名等道理。一个伪军班长和几个兵都纷纷向我表示，他们是被迫干的，家在敌占区没有办法。有的还哭哭啼啼地说：“当伪军常常吃不饱，成天挨打受骂的连鬼子的一条狗都不如……。”我最后告诉他们：“今后要少对老乡们行凶做恶，多长点眼色，有情况枪朝天上放枪。〞伪军班长还向我表示：“以后只要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小弟一定效劳，有机会就起义过来。只求八路军对我们高抬贵手。〞

后来我们又利用伪属去送“爱国信〞瓦解伪军。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口镇的伪区长、区中队长和伪军的两个班长，都先后和我们建立了联系，接受了我们交给的任务。

有时碰上顽固一些的伪军，我们除了加紧喊话外，还实行了红黑点登记的办法，谁做了一件坏事就记上一个黑点。把登记情况及时通知他们的家属，并在喊话时也向他们公布。这样一来，有的伪军就害了怕，考虑到自己的后果，一些原来顽固的家伙，态度也有了转变。

但是，口镇据点内，有个警察所对伪军监视很严，一时很难突破。据了解其中有一个死心塌地的日本走狗，伪警长韩剑，他是个叛徒，投敌后，他知道要是再落到我们手里，没有什么好的下场，便扬言要和我们干到底，多次刺探抗日情报，威胁拷打抗属。……如果不把韩剑整一下，对我们开展口镇一带的内线工作非常不利。经区委书记黄仲华同志同意，我们决定先派老王和老呂当面教训他一次，看看后果。韩剑是口镇西街人，常常回家住宿。老王和老吕化了装，每天晚饭后就在路上等着。可巧，这几天风声一紧，韩剑也有些注意，好几夜都没回家，真把老王和老吕等的急坏啦。

在一天的夜里，天空密布着鸟云，西北风呼呼刮的刺脸。老王和老吕在黑暗的墙角里一直蹲到十二点，大街上仍然是那么寂静，眼看又等不上了。突然，东南远远的传来了几声犬吠，不大一会，街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老王和老吕耐心地等待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暗中看见一个细高条黑影一晃晃地走过来了。老王趴到老吕耳朵上小声地说：身材、走动很像韩剑”,“管他是不是，先干掉一个再说。”这时黑影已经到了面前，老王上去拦腰抱住，老吕一只手捏住他的喉头，手枪就抵上了他的胸口，照脸上仔细一看，可把人高兴坏啦，原来就是等了好久的韩剑。这家伙吓得浑身直哆嗦，话也说不成句：我……我完了……〞他沉默了一会绝望地说：“没想到今天死在你们手里！”老王冷静地对他说：“今晚上找你，就是想把你从死坑里救出来，你不用害怕。”韩剑一时还弄不清老王的意思。这时，远处又传来了鬼子的皮鞋声，可能是鬼子查街。他们把韩剑带到一个僻静的胡同里，详细的向他交代了立功赎罪的政策，提出了要求，韩剑感动地说：“只要你们留我这条命，我一定立功赎罪，重新做人。你们有什么任务吩咐下来，我绝对完成。”临走的时候老王又警告他说：“如果你不守信用，随时小心你的脑袋。〞他又连声保证说：“我今后再做一点坏事，情愿五马分尸。”此后，伪警察所也成了我们的“情报站。〞

口镇地区工作展开以后，我们奉命到八区开展敌后工作，刘家芹村住着顽固走狗茅华堂带领的一个小队，并且勾结了反动的硬拳道，欺骗群众，组织红枪会，强迫青年守围墙。……不拔掉这个据点，我们的工作无法开展，地方武装不能建立。我们多次劝说茅华堂改邪归正，他一概不睬，还扬言：“土八路没有炮，拿不下围子我茅华堂就稳坐泰山。〞

当时我们武工队区中队只有两个班，要拿下这个据点确实有些困难。经过请示，上级又派了十二团五连一个排来协助我们，还带来一挺机枪。那时候，这就算是很像样的队伍了。

一天夜里，天气非常闷热，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中队和主力排一起带着梯子、绳子和破坏铁丝网的工具，向刘家芹村据点出发了。快接近围墙的时候，又下起小雨来，这样对我们更加有利，有点动静敌人也听见。我们一班和主力排悄悄地从西南角上把鹿柴拉开一个缺口，顺着梯子爬进了围墙，紧接着围子里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顿时，围子内敌人乱了起来，到处乱喊怪叫“上墙呀！八路来了”“快打呀！八路进了围子啦……”围子里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我们留在东南炮楼跟前的几个人，立刻把敌人火力吸引过来。主力排冲进围子，迅速攻夺了南门炮楼和东南炮楼，机枪架在南门上向敌群发出了怒吼。围子的房屋在爆炸声中也起了火苗，远处鬼子的炮楼上只稀稀落落的放了几声壮胆枪，也没敢下来增援。伪军们看撑不住了，各炮楼上都挂出了白旗，还大喊着：“老八路兄弟们别打啦，我们交枪！〞就这样，他们纷纷的退出了炮楼，伪军们和硬拳道混在一起，鬼哭狼嚎的做了俘虏。

战斗结束以后，战士们从一间伙屋里翻出了一个满身稀泥还抹了一脸锅灰的家伙。全身只穿了一件裤头，腿都吓瘫啦，躺在地上连连哀求说：“我是伙伕，行行好饶命吧，饶命吧！”战士们把他拖到火光前面，俘虏群里立刻叫了起来：“茅华堂，茅华堂也给捉住了！〞茅华堂一看露了原形，一头倒在地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刘家芹村据点拔掉之后对周围的敌人威胁很大，伪军们比以前老实了，日本鬼子也大叫着“毛猴子，大大地厉害。”成天蹲在乌龟壳里不敢轻易出来了。

我们八区的工作迅速开展起来，建立了地方政权，区中队也一天天壮大起来。

金其伟老师评论：文章以《光荣的成长》文集为引，聚焦八路军武工队敌后斗争。作者通过父亲刘乃晏所属武工队的经历，展现“政治瓦解 + 军事打击”的斗争智慧：用“红黑点”“善恶录”威慑伪军，借伪属送“爱国信”攻心，再以教训伪警长、智取刘家芹据点等实例，凸显武工队“袖中匕首”的作战特点。文中“雨夜拔据点”“茅华堂扮伙夫被俘”等细节，既具战斗的紧张感，又透着革命乐观主义，字里行间流淌着对前辈智慧与勇气的敬意，让七十年前的敌后斗争图景跃然纸上。

铁骨柔情老师评论：《出没在敌伪据点里》以鲜活的历史细节再现了八路军武工队的敌后斗争智慧。文章通过董少穆的亲身经历，展现了"政治攻势"这一特殊战场的精妙策略：以喊话瓦解伪军心理防线，用"红黑点"制度构建道德约束，通过伪属传递"爱国信"形成情感纽带。这种非对称作战方式，将军事压力转化为心理威慑，把民族大义具象为个人得失的权衡，体现了人民战争"攻心为上"的哲学内核。文中"袖中匕首，怀中利剑"的比喻，恰如其分地揭示了武工队"小而锐"的战术特点——他们以思想渗透替代正面强攻，用政治分化消解军事优势，最终实现"里应外合"的战略效果。老战士的回忆不仅具有史料价值，更传递出特殊年代革命者的斗争艺术：在武器匮乏时，人的智慧与信念才是最锋利的武器。这种浸润着中国智慧的敌后斗争经验，至今仍值得深思。

老马

2025.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