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两次亲历越南

潘晓阳

我到过两次越南，第一次是1996年的11月，时隔5年，2001年7月，儿子20岁生日期间，我第二次到了越南。

先说第一次。

  1996年，越南共产党召开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总结了本国十年革新开放的经验教训，一致认为，虽然越南经济取得惊人成绩，但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复杂，提出要大力推进国家工业化、现代化。

而前一年，即1995年，越南不仅加入东盟，美国总统克林顿还宣布与越南建立外交关系，声称要帮助越南回到国际社会中来。

于是，越南就以挺胸抬头之势，大踏步向工业化和现代化迈进。

就在这一年的11月，国务院办公厅与全国妇联联合在广西召开会议，我就随重庆市政府的一个副秘书长到广西参会。

到广西后，广西自治区政府一个副秘书长就带我们到越南芒街附近去看看，广西秘书长叫什么名字？忘记了，只知道他姓刘，这里姑且就叫他刘秘书长罢了。

我跟着重庆和广西两个副秘书长到了越南的芒街。

当年位于东兴的中越边界海关就这个样子，后来的海关建了更加宏伟的大楼。

进入越南，在越南边界也拍了一张照片，但多年后，我身后的那个标志性建筑就没有了。

清朝时中越边界就立有一块界碑，现在这些界碑不在东兴口岸，而在广西的防城港，我没研究过中越历史，更不知道其中的故事，所以对界碑不做解读。

后来我国在广西东兴附近的中越边界也立起了界碑，这些界碑是2001年立的，我仍然没研究过中越历史，仍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对这界碑仍然不做解读。

我跟着两个副秘书长到了越南芒街，芒街是什么街？它是越南广宁省海宁县辖的一个镇，因为这里紧邻中国广西，1994年，越南为了实现政府提出的经济目标，就将芒街批准为“口岸经济区”，给予芒街很多优惠政策。

设芒街为“口岸经济区”，主要是希望与中国加强经济贸易。

芒街虽小，距广西只隔着一条小河，但芒街毕竟属于越南，所以也算出了一次国。

因为有广西地方政府副秘书长的陪同，所以，我们一行3人进入越南的各种入境手续都非常简单。

进入越南境内，见到越南人，我心里却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熟悉民族知识的朋友或许清楚，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中有一个名叫“京族”的少数民族，而五十年代之前，京族叫“越族”，是越南的主体民族。现在广西与越南交界的东兴，是中国京族唯一聚居地。

为什么？因为我不知道有关中越边界的故事，所以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1974年至1989年，我国和越南发生过3次战争，特别是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虽然两国都宣布自己取得了胜利，但战争却令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

后来中越发生“两山轮战”，即收复老山和收复者阴山的轮番战斗。两山轮战一轮就是10年，从1979年一直打到1989年，10年战争，导致中越两国军人和百姓死伤惨烈。

我国公布的军人死伤虽然只有几千人，但我眼前浮现的，则是合川县邮政局库房里堆积如山，各部队从越南前线寄回阵亡军人的那些包裹。

因为中越两山轮战期间，正是我在合川县政府任职期间。

因人手不够，我也曾带领相关部门的人，将在越南战场阵亡战士的包裹亲自送到他们家里并表示慰问，我看见了家属们压抑的悲伤，听见了家属们压抑的哭声，那样的场面，终身难忘。

现在不打仗了，中越友好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越南芒街人们正常的居民生活。

刘秘书长向我们介绍，说芒街拥有越南北方最大的边贸市场，农民种的庄稼，与广西农村的农作物一样，芒街产煤，特别是他们的无烟煤，比广西的无烟煤质量还好。

但我眼里的芒街，虽然已经是越南的“口岸经济区”，与繁荣的广西相比，芒街还只相当于我们80年代的状况。

芒街的商业并不发达，我们走进商店，看了看商店里卖的货物，既有越南本国的，也有从中国进口的，但买的人很少，买卖并不兴隆。

刘秘书长解释，说等到赶集的日子，芒街人就多了，今天不赶集，所以人不多。

我看见的越南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衣服都不光鲜，主色调就是黑白两色，这里几乎人人都穿着拖鞋，男人头上戴着硬壳帽，女人头上戴着斗笠，肥大的裤腿走起路来一扇一扇的，这些人肤色都显得暗沉，个个黑黑瘦瘦的，感觉他们吃得很差，营养不良。

街道上有很多妇人蹲在路边，她们面前摆放着一些待卖的蔬菜水果或一些小玩意在售卖，街上路面没有硬化，汽车一过就尘土飞扬。

我这张照片的右面街边蹲着一大排卖蔬菜水果的越南妇人，街上的中国人不多，看来边贸的繁盛，不是只靠“口岸经济区”的招牌就能发展经济的。

刘秘书长带我们参观了芒街的一个农贸市场，他说这个市场是芒街最大的市场，当地人称“大菜市”。

因为不买东西，我们只在市场里走了一圈，市场里比其他地方的人多些，但“大菜市”路面污水横流，凹凸不平，蔬菜水果下脚料或臭鱼烂虾随意堆在各个角落，摩托车横七竖八到处停放，这种“脏、乱、差”现象，在中国国内是很少见到的。

我们能看见的，还有到处搭建着高高低低的棚，有花里胡哨的塑料布，有黑黢黢的石棉波纹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看来市场没啥布局，他们想在哪搭棚就在哪里搭，所以很乱。

我这张照片身后就是“大菜市”，大菜市几乎全是低矮的各种棚。

这个菜市后来叫“芒市宏利综合市场”，随着社会的发展，现在的宏利综合市场，已经鸟枪换炮了。

越南人出行主要靠摩托车，所以，我这张照片身前身后都是摩托车。

市场内各种摩托车旁若无人般轰鸣着穿来穿去，市场外则有很多摩托车等着准备出租载人回家。

看了农贸市场出来，刘秘书长请我们在芒街吃午饭，来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馆，刘秘书长点了红烧野鸭，海鲜粥和春卷，还给每人点了一碗河粉。刘秘书长说，这些都是芒街的特色菜。

我每样都吃了一些，但感觉没啥特色，好在吃饭以后没拉肚子。

临离开芒街时，我们没啥买的，刘秘书长说，越南的橡胶质量很好，可以买双拖鞋。就这样，我们在一个卖拖鞋的摊前，我买了两双拖鞋，算是在国外买回家的礼物。

这拖鞋样式虽然很一般，但与我们国内的拖鞋相比，质量是真的好，我们穿了好多年都没坏。

当年在我眼里的越南芒街就是这样的一种状况。过了5年，我和儿子也是从东兴口岸到越南的，感觉芒街变化不大。

再说说我第二次到越南的事。

2001年，也就是中越新国界立碑的那年，我参加国家机关在广西召开的一个会议，会议结束后，会务组安排与会人员自费到越南去看看。

这次我参加会议，是带着儿子一起去的，儿子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手续，9月份就要出国，这段时间，刚好是他出国前的空挡，再说，7月份我到广西开会期间，亦是儿子满20岁的生日，带他到越南看看，机会难得。

会议结束，我带着儿子随团仍然从东兴海关进入越南，进入越南境内，我们乘坐越南的一辆旅行车，到越南海宁县。

一路上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摇摇晃晃掠过的越南景物。

为何是摇摇晃晃？因为从芒街到广宁的公路没硬化，路面坑坑洼洼，汽车经过总会扬起尘土，这一路看见的工业很少，田间作物长势一般，经过的街镇也不繁华，倒是越南的居民住房很有特色。

越南人的住房建筑很奇特，全是狭窄的立面，长长的纵深，一般只有1层或2层，瓦片房顶，越南人将他们的住房称为“管屋”，管屋就是管状房屋的意思。

越南人为什么喜欢建管屋？问了导游，才知道这是很早以前，国家税率不是按照业务类型或销售额，而是按照门店宽度征收的。为了减少交税，越南人就将自家店铺建成只有3至4米宽的门面，这种宽度，能满足经营需求，至于长度，因为不收税，自家有多少土地就可以建多长。

所以，越南人就尽量让自己的房子越建越“瘦”，越建越“苗条”。

晚上我们住在一家民宿，这家民宿的房屋也是管屋，但房屋有4层，门面与其他人家的一样，很窄。

我们被分配到各个房间，这才看见了管屋的内部结构。

因为管屋很长，所以上了楼梯以后，就能看见长长的一条通道，通道一边是窄窄的住宿房间，房间虽然窄小狭长，却不影响住宿。

原本以为狭长的“管屋”光线一定不好，现在住进“管屋”，才发现光线没受到什么影响，各个房间都能采光。

第二天我们到了下龙湾，准备坐旅游船观光。

但刚上船，我突然感到肚子痛，不是一般的痛，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痛，还想吐，腹部坠胀，我知道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要拉肚子了。

但凡细菌性拉肚子，事先都是腹胀疼痛的。

但我出门没带药，现在已经上了船，在哪里找治疗拉肚子的药？

我很焦急，腹部疼痛难忍，无奈，只好找导游，导游找到我们这艘船的越南船老板，只见船老板从船舱里端出一个鸡蛋般大的酒杯，用乌黑粗糙的一根手指在酒杯里搅搅，将酒杯递给我。

我看酒杯里装着半杯水，水是黑黄黑黄的，不仅浑浊，而且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我皱着眉头不敢喝，导游告诉我，当地人都是用这个东西治疗腹痛的，可以放心喝。

我强忍着杯里散发出的浓烈腥味，将这杯水喝掉，神奇的事立马就发生了。

没过一分钟，我的腹痛就消失了，腹部也没有坠胀感了，一切都恢复到健康状况。

这种既浑浊又很腥的“药”是什么东西？我问过导游，导游也回答过我，但我没记住，回国后查了很久，至今不知道越南船老板给我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下龙湾的景色非常漂亮，后来我到过很多地方，却很难再见到如越南下龙湾那样的美景。

下龙湾是典型的石灰岩喀斯特地貌海湾，199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她作为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11年，又被列入“世界新七大自然奇观”榜单。

有人说，下龙湾的景色就像广西的桂林山水，但我认为，她比桂林山水更加深邃，更加绮丽，更加多姿多彩。

游罢下龙湾，在海滨浴场，儿子发现脚上的皮鞋坏了，当地一个背着小木箱的小伙子走来给儿子修皮鞋。

没想到，修皮鞋小伙子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语言方面的障碍。

闲谈中，得知这个男孩和我儿子年龄同岁，但个子和身型却比儿子差很多。别看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小，但他却有宏大志向。

他一边修鞋，一边和我们闲谈，说他正在努力自学中文，现在修鞋擦鞋赚钱，就是为以后能到中国读书做准备。

儿子很感动，他们是同龄人，一个身在中国，却到外国留学，一个身在越南，却想到中国留学，我也很感动，越南小伙子做着给人修鞋擦鞋的事，却有如此大的志向！

我给儿子和越南小伙子拍了一张照片作留念，小伙子瘦瘦的身形，坚定的目光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时过二十多年，越南小伙子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的愿望实现了吗？

今天是儿子20岁生日，再过两个月，他就即将出国留学，我们在越南下龙湾拍了这张照片以作留念，当年我48岁。

愿中越能一直友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