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一件丑事

碾文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小山村度过的，村子的名字叫寨上村，它背靠银峽岭，面对河川杨树林。这里的村民，以农耕为生，土地多为圪梁地。沿村前河川有一少部分湾地，这里的土地虽然不肥沃，但仰仗着老天爷的恩赐，农民们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种植一些耐旱的农作物，如：黄豆、绿豆、豇豆、谷子、糜子、高梁、玉米、山药蛋、红萝卜、白萝卜、南瓜、茴子白、西红柿等，遇风调雨顺时，可以保证囤里有粮，冬天窖里有菜。在夏季，有个别人家还种几亩经济作物——西瓜，待暑夏成熟时卖出，赚点零花钱。

那时，村里与我一同玩耍的伙伴，年龄上下不等，约莫有五·六个人，清一色都是调皮捣蛋的臭小子。比我长一岁的有：正阳、磨石、他们年芳十四，比我小一岁的还有两三个孩子：眉欣、志祥等伙伴都姓裴，成日家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害嚓。

喜看今日，署期已到，天气炎热，瓜果蔬菜纷纷上市，使我想起了儿时的一件事情，还真难以启齿，听我慢慢道来。1961年，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的政策又重回乡间。人们正以热情的心态，勤奋努力劳作，愿望多收入些粮食及农副产品度过年荒难关，过上不愁吃穿的温饱生活。这一年，我正上四年级，在校虽然学习不用功，但在学校公佈的考试成绩榜中间位置可找到我的名字。署假后开学期将赴完小上学。据了解，我的几个玩伴学习成绩也不在最后，基本在中、上位置不等。

夏季，令我兴奋的暑假悄悄的来临，很高兴，不管干什么事情，只要是脱离学习的苦，在精神方面说是一种解放。这是不爱学习孩子们的心灵反应。那时候放假，老师不布置假期作业，学生没有负担很轻松。放学后，孩子们普遍跟随大人放牛、割草、捨柴火，上的山坡坡，下的山沟沟。有同学发现“小巽区沟”有一大片西瓜地，瓜长的很大，每一颗足有十几斤重。这一发现，我们正象是机密情报一样将消息只相互传给伙伴。

一日，我们相约中午时分，正值人们收工回家吃饭的有利时机，去‌“捣鼓”几颗西瓜，尝尝鲜，解解渴，反而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从沟渠悄悄咪咪地窜到西瓜地堰下，蹑手蹑脚靠近瓜地。却不料瓜农早已心存戒意，在远处就发现有小孩向瓜地鬼鬼祟祟走来。

我们刚刚到达地边，由于心怀鬼胎，因此心率加快了，拼住气正在瞅抹大个的西瓜，准备“行窃”，表面上还装着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样子，人常说：“作贼的心虚”，孩子们的心灵活动是藏不住的，显然是自作聪明。

不料从瓜地中走过一个人来，正是瓜农裴兔小，高高的个子五十多岁，因他在弟兄间排行老三，按辈分我该叫他“三爷”。

三爷他镇定自若，不失常态，招呼我们几个孩子都上瓜地来，来“庵窝子”歇歇，那里凉快。这时我们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恢复到正常心率。来到“庵窝子”里，果然比在外面太阳直晒要凉快的多。三爷他摘来一颗西瓜切开，以礼相待，招待我们，由于干渴之致，便毫不客气地去享受甘甜，享受凉爽，一时感到美极了。三爷这样待我们，相反我们感到的是有点新奇。静下心想想，他为什么这样热情款待我们？其实，三爷的目的很明显，是在收买我们的心，以防结伙遭害他，偷窃他的西瓜。他一肚子清楚，这几个孩子虽然聪明机智，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却是村子里的捣蛋鬼、害货。爬山上树掏鸟蛋是他们，偷吃别人家杏儿桃儿的还是他们，今天又来学摸我的西瓜来了，务必加强防范。

吃过西瓜之后准备回家，三爷他也大大放心了，原地目送我们走出瓜地。有个成语叫“贼心不死”，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闹几颗西瓜，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并不只是吃你几口西瓜而已，三爷的行为是枉费心机。玩心、吃心使我们失去良知，对不起了——三爷，我们还要带几颗西瓜走。在走出瓜地的途中，我向他们发出信号：我们要大大方方的往前走，但不要弯腰。你要碰到大一点的瓜，特别是瓜上面刻有“十”“一”符号的瓜就带走，一定好吃。正阳、磨石比我们大一岁，显得有些老成持重，一边走两眼却直盯着瓜地，心跳虽然再次加快了起来，但遇到好瓜，就在瓜缔部用脚一踩，忽喳一声瓜缔就断了，将瓜象在足球场上一样，撸着它一直踢到地边。只有眉欣、志祥、小小的心灵有些紧张、生怕三爷发现，一心只专注有“十”“一”符号标记的瓜，在心情紧张的状态下，眼花缭乱却没有瞅摸到理想的熟西瓜，虽已是汗流满面却两手空空，自我觉得有点失落，最终跟着大家走出瓜地。但在此时此刻，聪明的眉欣、志祥快步走向地边率先滑下地堰，作好了接瓜的准备。五个孩子窃取了三个大西瓜顺着沟渠渐渐走远。当遇到一眼解放前抗战时期的躲难窑洞，就进去遁藏起来，开始大块朵颐，享受那西瓜的甘甜、凉爽。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完全忘却了这一行为是一种极不光彩的“偷窃”，心有余悸的是觉得违背了三爷的一片痴心。

原以为无人知晓，风平浪静，可谓自作聪明，第二天早饭后，三爷就出现在我家，嘴巴未开我妈就知道有事，总是孩子在外干了不光彩的事。三爷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气不顺的是把他的三颗种子瓜给偷走吃掉了。他心里窝着一股火，司机发泻，但因乡里乡亲之故，几十年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难以拉开面子，难为之时，他强作镇静，只好将火熄灭。转过话题又说：毕竟还是孩子，说一说，教育教育以后不要再出去祸害他人。还吩咐说：不要打孩子，说说（批评批评）罢了。我听后感到十分内疚，三爷那么宽大为怀，质朴善良等于给我上了一课，充分体会到农民的淳朴善良，以和为贵，宽以待人的优良品质，使我至今记忆犹新。三爷走后，妈妈对我严厉斥责，婆婆妈妈地进行了教育。我才认识到我们干了件性质严重的错事。事后，母亲还寻找机会与同伙孩子的家长交流沟通，以此事为例说服教育孩子。说真的，这一事后我十分愧疚，悔恨自己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时至今日依然感到羞愧难言。

在老家，“偷”字一旦沾上，便是极不光彩的烙印。无论是窃取财物，还是行为不端，都会伦为众人唾弃的对象。然而，唯独“偷吃”这一行为，却在人们的宽容界限内，有着别样的待遇。腹中饥饿时，溜进他人的田地，掰下一根玉米，或是拔出一个萝卜，拽一朵蒜，就地欣赏大饱口福，这般行经，竟很少被视作真正的偷窃，大人们做事是有良心的，有尺寸的，有度的。那时的农民们决不会以此为借口胡作非为。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已年逾古稀，忆想起童年时期，是非的分辨能力较差，遇事情只图一时的痛快，在错事面前不以为然，甚至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件事它揪结了我一生。偷瓜是属小偷小摸的行为，以发展的观点去看问题，可以由小偷发展为大偷，如不检点，不规之途会发展为犯罪。因为行为弊病都在青少年时期养成，成长时期染上不良风气，影响后來的前途，因此诸如这一类不规行为务必禁戎。为光前啓后，今以此文自责自斥，方才感到心情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