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回忆】跑题的“达芬奇画蛋”

虚空婆婆

1980 年高考作文题，让达芬奇画蛋的故事走进了我的视野。在那个七月流火的时节，18岁的我激情满怀地奔赴考场，语文作为我的强项，让老师断言我最低也是90分。我自信满满，答题镇定自若，提前一小时就完成了试卷。

然而成绩却惨遭滑铁卢，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比预估低了12分，只考了78分。仔细复盘发现是作文跑题所致。其实，800字的作文抓住“关注与坚持”这两个重点，结合自己的实际正常发挥，接近满分是可能的。

我除了在作文中说明达芬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懈坚持，不厌其烦地重复画蛋，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观察力与绘画基本功外，应该进一步说明关注在生活中的作用。

关注意味着必须全身心投入，细致观察鸡蛋在不同角度、光线条件下的细微差异。要阐述这份专注的品质，是让达芬奇能够捕捉到事物最本质的特征，从而将其生动地呈现在画布之上的关键。

可惜当年青涩懵懂的我，并不理解区区一个蛋，左右大同小异，达芬奇居然要画四年？！甚至猜疑材料的真实性，腹诽材料内容夸张，写作文只抓住了“坚持”这一个点大书特书。这意料外的失误导致我与第一志愿的心仪大学因两分之差而失之交臂，被提前批次录取的陕西师范大学截胡。

高考语文失利影响深远。这样的结果不仅让我对此次语文考试耿耿于怀，更让我对达芬奇本人及其画蛋故事产生了特殊的敏感与探究欲望。作为理科生一直保有对文学艺术的兴趣爱好，让我跑题的达芬奇功不可没。

在大学化学四年的试管烧杯丛林间，这枚跑题的蛋发生基因突变，变成最顽强的异质核，神奇地驱使我不务正业，在大学图书馆和课余时间继续“跑题”，贪婪地把心思用在涉猎众多的文学艺术类书籍上。

莱昂纳多·达·芬奇（1452-1519）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杰出代表，与米开朗基罗、拉斐尔并称为文艺复兴三杰。

他是一位全能的博学者，在多个领域都有卓越成就。在绘画方面，他的《最后的晚餐》《岩间圣母》《蒙娜丽莎》是艺术史上的璀璨明珠，以细腻的写实手法、精准的人体比例、创新的构图和独特的光影运用，展现出极高的艺术造诣。

他还将科学知识融入绘画，使作品更具真实感和立体感。在科学领域，他对解剖学、地质学、生物学等都有深入研究，留下了约6000页手稿，其关于人体解剖的精确绘图，为现代医学发展提供了重要参考。

此外，他还是一位杰出的工程师，设计了飞行器、装甲车、移动桥梁等，其创新的设计理念和工程设想，对后世科技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达芬奇画蛋一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了解到巨匠达芬奇的生平，才明白达芬奇画蛋的四年，反复描摹的既是蛋，也是自己的灵魂。每个蛋的微小变形，都是破解自然法则的密钥。

工作后，由教学转为管理，搞教研写文案编剧本拍宣传片……都得益于自己笔耕不辍的功底。我深刻认识到，无论是追求艺术梦想，还是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坚持与专注都是不可或缺的品质。

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我越发意识到自己当年的浅薄无知。之所以丢分在于执着“感悟”的修辞炫技，却忽略了画蛋的本质是思维淬火的过程。也理解了达芬奇在烛光里画的不仅是蛋，更是光穿透钙质囚笼时，那亿万种可能的折射路径。

如今，四十五年过去了。炫技的回旋镖终于击中眉心，让我顿悟深遂的思想是里，表达技巧是表。画蛋，是画出自己的内心，画出万事万物的本原。

当年被判跑题的作文答卷，是命运给我投下的种蛋。这样的“跑题”可以视为另一种破壳。当思维突破命题的边界，反而孵化出更丰盈的羽翼。而十八岁考场上的我，不过是提前在作文里画下了年过花甲才破壳的雏鸟。

人生真正的画蛋术，是用岁月作衬布，把失误的墨水晕染成心象地图。 从那之后，每一次敲击键盘录入文字，都是对当年浮于表面的炫技修正。那些曾被扣分的“假大空”修辞炫技，如今在散文和现代诗里蜕变为思想的年轮——四十五年前剥落的蛋壳碎屑，终于嵌进文学骨瓷的釉层。

6月5日，我在美篇百日百篇笔耕圆满收官，恰逢2025年高考前夕，1980年试卷上模糊不清的墨迹，穿越时空与2025年的文字相遇重组。昔年被扣掉的十二分，终于在我认知进化的利息中逐年加倍返还。

生活就是一连串或大或小的“跑题”。在我脑海里一直若隐若现静静悬浮的，是颗永远处于“将熟未熟”状态的蛋。蛋壳映出所有未完成的可能：没写透的散文、没摄出精髓的图片、没达成意境的诗句、没看到的山川湖海……它们将在未来继续孵化。

蛋壳内侧的人生星图中，某个光点正标注着十八岁华山中学三楼考场的经纬度。 真正智慧不在标准答案里，而在永恒追问的曲率之间。就像达芬奇临终笔记所写：“知与不知之间，才是飞翔的起点。”

原来，达芬奇画的从来不是蛋

他画的是时间本身——

一枚裹在钙质硬壳里的

液态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