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的老太太悄悄的走了

天涯

楼下的老桂树又开花了，细碎的金黄落了一地。我蹲下身捡起一瓣，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邻居老太太总戴着老花镜，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往玻璃罐里装新采的桂花。

可今年的石凳空了。听说，老太太春节走的，没惊动任何。我攥着那瓣桂花往她家跑，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贴上了出租告示，透过门缝往里看，窗台上的薄荷蔫了，那盆她最宝贝的昙花，花盆里只剩干裂的土——原来有些人的离开，真的像一场无声的雨，连告别都吝啬给你。

第一次见老太太，是刚搬来的夏天。我在阳台晾衣服，不小心把爸爸的白衬衫掉下去，正巧落在她晒的棉被上。她举着衣服仰头喊：“谁家干活这么毛躁？”我红着脸跑下楼，她却把洗得干干净净、带着肥皂香的衬衫塞给我，指尖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桂花香：“下次注意些，别总慌里慌张的。”后来才知道，她有个女儿，结婚成家了。

可我们也有过别扭。去年冬天，我在阳台放了个纸箱子，想给流浪猫当窝。第二天一早，却发现箱子被挪到了巷口的屋檐下，里面垫着旧毛衣——是老太太挪的。“你这箱子放在阳台，下雨漏风，猫崽子要冻坏的。”她絮絮叨叨说着，我却觉得她多管闲事，赌气好几天没跟她打招呼。直到有天深夜，我听见巷口传来她的声音：“小花乖，吃点热乎的。”透过猫眼望去，她正蹲在我搭的猫窝旁，用保温杯往瓷碗里倒鲫鱼汤，霜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她的“多管闲事”，原是裹着糖霜的关心。

如今楼下的桂花香还在，可那个喜欢桂花的人，却连一声“再见”都没说。昨天路过垃圾桶，看见有人搬她的旧藤椅，椅面上还留着她缝的蓝布垫子，针脚歪歪扭扭的，缝着她写的“平安”二字。突然想起她常说：“人老了，就怕给人添麻烦。”原来她的“悄悄离开”，是把所有的牵挂都藏进了桂花香里，藏进了旧物的褶皱里，藏进了那些没说出口的“惦记”里。

风又起了，桂花瓣落在我手心里。我忽然明白，有些告别从来不是大声的喧哗，而是藏在某个寻常的清晨或黄昏——比如石凳上消失的老花镜，比如窗台前枯萎的薄荷，比如再也等不到的一罐桂花蜜。但那些一起晒过的太阳，一起喂过的流浪猫，一起在桂树下说过的闲话，却像落在时光里的星星，哪怕人走了，光还在。

邻居老太太，你看，今年的桂花比去年开得还盛呢。要是你在，该会说“可惜没多腌几罐”吧。此刻我蹲在你常坐的石凳旁，把新采的桂花装进玻璃罐，就当是给你的“告别仪式”——你没说出口的牵挂，我都收到了，就像这花香，会在记忆里，永远暖烘烘地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