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的摆渡人

越来越好

文/刘永红

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时，我正骑着电动车往家赶。七月的风裹着热浪扑面而来，手机里又弹出条招聘软件的推送："您投递的岗位已读不回"。后视镜里，自己皱着眉头的模样，和这阴沉的天色一样难看。找工作接连碰壁，到底是我没本事，还是这世道容不下中年人？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兄弟！等等！"回头望去，一位大姐边挥手边小跑追来，怀里紧紧抱着个塑料袋，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等她跑近，我才看清她眼底布满血丝，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泪。"能搭我一截不？"她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我娃在市一中备战高考，明天就考了，复习资料落家里了......"

电动车后座的雨衣还沾着早上的露水。我捏着刹车犹豫了两秒，手机又震了一下——女友发来消息："今晚加班，别等我吃饭了"。最近我们总因为小事吵架，要是被她知道我载陌生女人，又得闹不愉快。再看看前头堵成一锅粥的马路，公交车一辆辆从身边开过，大姐攥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要不你先走吧，别耽误你回家......"

车在原地晃了两下，导航显示"到家还剩15分钟"。我盯着大姐怀里的塑料袋，边角露出半截褪色的奥特曼贴纸，和女儿书包上那个一模一样。突然想起上周接女儿放学，她仰着小脸问我："爸爸，你说善良的人都会有好报吗？"此刻车载广播正好传来新闻："调查显示，现代人每天接收的信息量是十年前的十倍，焦虑指数同步攀升"。是啊，在这个用数据丈量价值的时代，连帮人都成了道计算题。

"大姐，坐稳了！"我把雨衣往她那边拽了拽，电动车一头扎进雨幕。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腿。路过直播公司的巨幅广告，屏幕上虚拟火箭正刷屏飞过，广告语写着"充值10万得专属守护"。可大姐把装资料的袋子护在胸口，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这分明是比任何数字都沉重的守护。

到学校门口时，保安说学生十点才下晚自习。大姐从布袋子里掏出两个热乎的茶叶蛋硬塞给我："我娃最爱吃这个，路上垫垫肚子"。看着她裤腿还在往下滴水，却笑得一脸安心，我突然想起自己的老父亲。小时候我发烧，他也是这样冒雨背我去医院，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却把我护得严严实实。亲情这东西，从来都不是能算清的账。

返程的雨越下越大，雨衣帽檐直往下淌水。手机又弹出女友消息："刚看到暴雨预警，你到家了吗？"原来我们都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牵挂着对方。电动车拐过熟悉的巷子，突然明白感情里哪有那么多对错，不过是少了些耐心倾听的时间。

雨停时，月光把地面照得亮堂堂的。回想这段日子的焦虑和迷茫，突然觉得没那么可怕了。找工作不顺？大不了换条路走；和家人闹别扭？多聊聊总能解开疙瘩。生活就像这场暴雨，虽然淋得狼狈，却也冲开了堵在心头的迷雾。原来每个人都是别人生命中的摆渡人，也是等待被渡的乘客。那些互相扶持的瞬间，那些不计算得失的善意，才是穿越信息洪流最坚实的舟楫。

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迷茫。但只要记得暴雨中那个紧紧护着资料袋的身影，记得掌心茶叶蛋的温度，再黑的夜也能找到前行的方向。毕竟，在这个数据冰冷、信息喧嚣的时代，最珍贵的答案，永远藏在人与人温热的目光交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