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语

孤独的琴弦

记得小时候，我是极爱雨的。每当下雨，便不顾大人的阻拦，跑到院子里去，任由雨水打湿衣裳。那时的雨是甜的，仰起脸，张开嘴，便能尝到它的滋味。雨中的泥土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的味道，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而今，我已多年不曾那样亲近过雨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像那些路人一样，将雨视为麻烦了呢？

雨下得更大了。窗外的世界已经完全被水汽笼罩，什么都看不真切。这倒也好，模糊有模糊的美。太清晰的东西往往让人疲惫，而雨恰能为我们提供一种朦胧的慰藉。它模糊了边界，柔和了棱角，让这个坚硬的世界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一只麻雀突然落在窗台上，羽毛已经被雨水打湿，显得瘦小而狼狈。它抖了抖身子，水珠四溅，然后歪着头，用黑豆般的眼睛看着我。我们对视了片刻，它便又飞走了，消失在雨幕中。我想，它大约是在寻找避雨的地方，却误将我的窗台当作了归宿。这小小的插曲让我感到一丝温暖，仿佛雨也不再那么冷了。

雨终于小了些。天空亮了几分，但云层仍然厚重，预示着这场雨还未结束。远处的楼房重新显现出轮廓，树木的枝叶也开始清晰起来。雨水在路面上积聚，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偶尔有车辆驶过，溅起一片水花。

我忽然想到，雨是多么无私。它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地落在富人华丽的屋顶，也落在穷人漏雨的茅屋；它滋润着花园里名贵的花卉，也滋养着荒野上不知名的野草。在雨的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平等。而我们人类，却总是忙于划分界限，制造差别。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更加轻柔，如同叹息。我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水，它们在我的掌心汇聚，然后从指缝间溜走。这短暂的接触让我重新记起了雨的触感——清凉，纯净，带着天空的记忆。

人们常说雨后会有彩虹，但我并不期待。雨本身已经足够美丽，何必还要等待它的附属品？雨的美在于它的过程，它的存在，它的消逝。它来了，它停留，它离开，如同生命中的许多事物，我们无法挽留，只能珍惜当下的相遇。

天色渐晚，雨依然下着。路灯亮了起来，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雨丝在灯光中闪烁，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针，刺穿着夜的黑暗。

我关上窗，但雨声依然透过墙壁传来，轻柔而固执。它似乎在提醒我，无论我是否注意，它都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落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好恶而改变。这或许就是雨给我的最后启示：存在本身就是意义，无需他人的认可或理解。

雨还在下着。而我，将继续聆听它的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