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边缘的初绽情芽 第二十一集《永不消逝的电波，光荣的通信兵》

唐云开

叠叠青山如凝固的墨色浪涛，连绵起伏的峰峦在暮色中起伏跌宕，仿佛被无形巨手揉皱的青铜器纹路。西天那轮落日正以血色的姿态缓缓沉坠，我作为八一电台台长正在一团与炮团联合指挥所的坑道里。指尖摩挲着那台15瓦"小八一"电台的金属外壳，金属的凉意穿透手套直抵掌心。这台被战友们昵称为"铁盒子"的通讯设备，此刻正以每分钟120码的摩斯密码节奏，将战场态势编织成永不间断的电波。

1.15大捷战前的三天里，我们像精密齿轮般嵌入整个作战体系。1月12日随副师长进入指挥所时，我特意将三副备用天线藏在作战背囊夹层——这可不是多余的谨慎。当15日上午九时越军炮弹撕裂天际时，敌军的火箭炮炮弹命中了电台天线支架。金属断裂的脆响中，备用天线刚架设好又被气浪掀翻。坑道内此起彼伏的电报声突然陷入死寂，我抓起缠满胶布的应急导线冲向洞外时，能清晰听见耳膜在爆炸冲击波中震颤的嗡鸣。

上午10时许，越军的炮火突然又将电台天线炸断了，电台信号突然中断了。不好！电台天线被炸断了，我赶紧换上另外两副备用天线。不一会儿，又被炸断了。怎么办？只有接通天线，才能恢复联络。但是，洞外炮声隆隆，越军不停地向洞口扫射。如果到洞外接天线，要冒生命危险，不去接通，联络中断，阵地上的敌情就不能向上级报告。我当时没有多想，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几截线，奋不顾身地冲出了洞口。刚爬上掩体，抓起断线的一头，一发炮弹就在附近爆炸，强大的气浪把我冲下了掩体，我在炮弹坑里躲过一阵炮弹，瞅准时机，选好有利地形，迅速冲了过去，接通了断线，电台联络又沟通了。 在猛烈的炮火中，我们用生命保证了通讯的畅通。在弹坑与焦土间穿梭的九个小时里，我的作战靴陷进黏稠的红土，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血泊。当第5次接通天线时，右臂突然传来灼痛——不知何时被弹片划开的伤口正渗着血珠。但更让我揪心的是坑道深处传来的急促电码："敌军三个主力团正从A2、B3、C5三个方向推进！"温州口音的电文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那些带着瓯江口韵律的密码，此刻正化作让越军情报部门抓狂的天书。

夜幕降临时分，我们终于等来反攻的电令。当"861"型便携台的电流声在阵地间此起彼伏，我看见通信班的小陈倒在我左侧五米处，温州战友立刻接过了滴血的发报器。月光下，那些在弹雨中接力传递的年轻躯体，连同他们背上的电台，都成了老山阵地上跳动的光点。直到18日黄昏，当最后一批越军从662.6高地溃退时，我瘫坐在战壕里数着怀表，发现表盘玻璃早已在炮击中碎裂，但擒纵机构仍在倔强走动——这枚陪伴我穿越四昼夜的怀表，此刻正与胸前新戴的党徽一起，浸润在温热的血与汗中。

这场被载入多国军校教案的经典战役，用130名烈士的生命换来了1350敌军的折损。当邓小平主席的嘉奖令传达到前线时，坑道里的温州兵们正用家乡话唱着《 oh温州》。那带着浓重温州方言的旋律在硝烟中起伏，与远去的炮声，共同谱写着1985年初春最壮烈的乐章。

唐云开，笔名陌上笑，江苏溧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解放军报特约通信员。热爱文学、诗歌，闲暇时喜欢用文字雕琢诗意一样的时光。18岁参军，20岁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荣立集体一等功，老山轮战王成式英雄，荣立战时个人三等战功，优秀共产党员。优秀战地记者、22岁复员到地方邮电局工作，毕业于夜大 通信技术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学创作近四十年，创作了大量对越自卫反击战文学作品和战场记实，散文、随笔、出版战场记实集《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回忆录系列》，散文集《人生如若初见》《荷花颂》等，获得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文学周刊散文创作一等奖。游记《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谁不喜欢这满屏诗画之地》《人在画中游》等已选入《我们旅行在最美中国》圈的“最美中国艺术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