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岁月里的父爱

闲谈趣事xixi

　　“妹几，王老师今儿从城里回来，快去村口等着！”母亲用围裙擦着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那年我刚上三年级，蹲在门槛上数蚂蚁的我，撒腿就往村口跑。

远远瞧见王老师自行车后座上的白铁皮桶，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那时候苹果可是稀罕物，整个村子一年也见不着几回。王老师笑眯眯地从桶里掏出六个红彤彤的苹果，说是我爸特意捎的。

攥着还带着温度的苹果，我的口水直往下咽。刚走出几步，苹果的甜香就勾得我挪不动脚。

四下瞅瞅没人，我狠狠咬了一大口。冰凉的果肉在舌尖化开，那甜味顺着喉咙一直暖到心窝里。等我反应过来，一个苹果已经见了底。

回家路上，我把剩下的五个苹果紧紧捂在怀里。母亲接过苹果时，我结结巴巴地编瞎话：“有个苹果掉在教室里，怎么找都找不着...”话还没说完，父亲带着一身风尘推开家门。

“是不是滚到肚子里去啦？”父亲蹲下来，用粗糙的大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他眼里带着笑意，倒让我觉得比挨骂还难受。

后来我才知道，那六个苹果是父亲省下半个月的菜票换来的。

最让我难忘的，是那个闷热的夏夜。父亲在县城当工人，只有周末才能回家。那天半夜，他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二八大杠，摸黑赶了二十多里路。

“爸，大半夜的您怎么回来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父亲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薯片，声音里带着歉意：“爸做梦，梦见咱家四条小黄牛饿得直叫唤......”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父亲梦见家里的黄牛挨饿，惊醒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四个孩子在家肯定也饿着。 他连夜骑车到供销社，用攒了好久的粮票换了几斤薯片。推开家门时，我们四姊妹正围着母亲哭闹，嚷着肚子饿。

去年夏天，父亲来我家小住。我从冰箱里拿出几根冰棒，父亲咬了一口，突然把剩下的半根放进随身带的塑料袋里。

“给我乖孙女留着。”他嘿嘿笑着，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我哭笑不得，赶紧找了个保鲜盒装了几根。看着父亲仔细把冰棒裹进外套里，生怕化了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把苹果塞进铁皮桶，生怕磕着碰着。

大弟结婚那年，娶的是城里姑娘。新媳妇嫌农村饭菜不干净，头一年过年说啥也不肯回婆家。

父亲一大早就去集市上买了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亲自把鱼头鱼尾斩掉，用红纸包好。

"城里孩子讲究，这鱼中段最干净。"父亲把鱼递给大弟，“你带回去给小龚自己做，别委屈了人家。”

这些年，弟媳要么不回婆家，回来也是不沾饭莱。可父亲每次都像准备第一次见面那样，早早收拾好屋子，备上新鲜的蔬菜瓜果。

最让我动容的，是整理父亲遗物时看到的那些信。泛黄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家长里短。

从菜园子里新种的辣椒，到邻居家娶媳妇的热闹，父亲总爱把这些琐事细细说给母亲听。

　　还有那篇祭文，字迹工整得像是要拿去展览。母亲捧着信哭得像个孩子，嘴里喃喃着：“老头子，你怎么就走了......”

如今，父亲已经走了好些年。可每当路过水果店，看见红通通的苹果；或是夏夜乘凉时，闻到薯片的香气；又或是逢年过节，家里准备的那盘鱼，我总能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

那些藏在苹果里的疼爱，冰棒中的牵挂，鱼腹中的包容，还有信纸上的深情，都化作岁月里最温暖的光，永远照亮着我们前行的路。

父亲的爱，就像老家院子里那棵老玉兰花树，深深扎根在我们心里，年年岁岁，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