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见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韩庆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为一个保德人,我是很想去兴县看看的。一来,兴县和保德地土相连,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同属于一个政治区划——忻州地区,方言土语和风俗习惯几乎一模一样,有很多两地的人家成为亲戚,关系亲近而交往频繁;二来,我来孝义工作后深感孤单,别人都有很多老乡,出入有伴,我却是举目无亲,连一个老乡都找不到,一开口说话,人家就说“你是兴县的吧”,我也不想解释,兴县保德本来就是一家人。后来认识了慧明、喜明、利东、永永、小军等兴县兄弟,亲切感油然而生,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得到他们的热情帮助,地缘认同感和归属感与日俱增。我也多次开车路过兴县,可惜就是缺乏机缘,没有去兴县县城走走看看。昨天慧明哥和小军弟受学校安排回兴县老家散发传单,宣传学校招生政策,顺便带我去见证了很多人和物的见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首先是胡家沟砖塔。前段时间,王利东老师写了一篇《胡家沟砖塔,我成长的见证者 》的文章,全文围绕“见证”展开,娓娓讲述了胡家沟砖塔对王老师本人成长的见证及砖塔自身所承载的历史文化价值,引起了很大关注,也勾起了我的访古之情。今天机缘巧合,我们就见到了这座450年以上历史的古塔。关于这座塔的建筑外观和艺术价值,王老师的文章已经讲述得很深入细致,我更感兴趣的是这座塔背后的故事和传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据说在建这座实心砖塔之初,匠人们便被一道难题困住了。在那缺乏机械助力的久远年代,如何才能将沉重的条石与砖雕一层一层稳妥垒砌上去?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看到一位放羊老人赶着羊群,路过塔基,有一位匠人抱着试一试的念头上前问道:“大爷,您这么大年纪了,经见的事情多,可有法子能帮助我们把这塔垒得既稳妥又坚固?” 老人听罢,笑着摆了摆手:“我都黄土埋到脖腔骨的人了,还能给你们想出甚好法子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匠人望着老人离去时羊群扬起的黄土,忽然灵光一闪 ——“黄土埋到脖腔骨”?何不用黄土层层堆叠成坡,借着土坡的缓力将砖石运送上去,一层一层垒上去?于是匠人们围着塔基培土成坡,每砌高一层便增高一截土坡,砖石借着黄土的托举稳稳上升,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托向云天。待塔身竣工,众人再将淤在塔身周围的黄土刨去,一座十三米高的五层八面砖塔赫然矗立在平地上,飞檐锥顶间似有云气缭绕,真给人一种“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百年的风雨剥蚀了砖石的棱角,暗淡了砖塔的颜色,却磨灭不了匠人们淤土垒塔的智慧灵光。当后世之人仰望着这座与黄土地共生的砖塔时,看到的不仅是砖石垒就的建筑奇迹,更是能工巧匠用草木本心与天地对话的生存哲学 —— 那些被岁月堙没的黄土坡道,早已化作凝固的时光阶梯,让古老的智慧永远在砖石里静静生长,见证着人类向高处攀登时,每前进一步都在踩着大地的宽厚脊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座砖塔据说是为一位胡姓的县令建的墓塔,塔的第一层有两扇石门,设有石质机关,等到将死者安顿到墓里之后,开启机关,墓穴就会自动关闭,在不进行破坏塔体的前提下是永远打不开墓门的。砖塔建成不久,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一位货郎和牧羊女在附近约会,为了躲雨,就通过塔门钻入了塔中,在漆黑中不知不觉中就触动了机关,这对恋人就被永远关闭在了墓塔之中。胡家人知道后,也无可奈何,只能另选墓地安葬了胡县令。而这座塔也就成了一个美丽爱情传说的见证,几百年来矗立在这块古老而美丽的土地上,当风沙磨平了栏板上的雕花,当岁月漂白了青砖的颜色,唯有塔内那对被时光封存的恋人,仍在讲述着比岁月更迭更为坚韧的情感传奇,让四百载风雨中的每一块青砖,都成为丈量人间情爱的永恒注脚。</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领略了明代古塔的风采,我们一行五人又来到了晋绥边区革命纪念馆。晋绥边区革命纪念馆,位于山西省吕梁市兴县蔡家崖乡蔡家崖村,建于1962年,馆址即原晋绥边区政府及晋绥军区司令部旧址。晋绥根据地,又称晋绥解放区,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八路军依靠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在华北敌后创建的四大抗日根据地之一。革命战争年代,晋绥根据地是阻敌西犯,保卫延安的坚固屏障;是党中央部署的支援前线、统筹后方的战略基地;是党中央从延安到西柏坡实行战略转移的中转站;是延安和华北各抗日根据地联系的交通要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进晋绥边区革命纪念馆,大厅正中间安放着贺龙元帅的大型雕塑,周围墙壁上的浮雕,描绘的是在黄河沿岸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战场上,战士们英勇杀敌的激烈场面。看到这些场景,让我们仿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对革命先烈的敬仰之前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说到这座纪念馆,它本身就是一座活着的历史丰碑。其所在的蔡家崖村窑洞群,曾是晋绥边区政府与晋绥军区司令部的心脏。1937 年的深秋,贺龙、关向应率一二〇师踏碎管涔山的晨霜,林彪、罗荣桓携一一五师叩开吕梁山的雾霭,这些带着草鞋印记的脚印,在晋西北的黄土地上踏出了抗日根据地的雏形。当晋西北、晋西南、大青山三块红色区域在地图上连成一片时,兴县蔡家崖的窑洞窗棂里,正跳动着整个华北敌后战场的脉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纪念馆的陈列柜里,褪色的粗布军装上还沾着黄河的泥沙,生锈的驳壳枪的木托上还留着五指的握痕。这些静默的物件,见证过边区军民把玉米面窝窝揉成抗日的决心 —— 当日军铁蹄妄图踏破黄河天险,晋绥根据地的军民用血肉之躯筑成 “保卫延安的坚固屏障”;当党中央需要一条隐秘的红色通道,这里的民兵用羊群作掩护,在山梁间踏出 “连接延安与华北的生命线”。那些淳朴的百姓,背着弹药箱穿行在峁梁之间,保卫延安,挫败日寇的英勇事迹,让黄河岸边上的每一粒沙,黄土坡上的每一棵树,都成为见证民族觉醒和抗战的丰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到见证,不得不说慧明的父亲——我的拜爹——这次旅行的免费导游。我们保德人称特别要好的朋友为拜实,拜实的父亲就叫拜爹,兴县叫拜大。我的拜爹,在我印象当中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农民,曾经在兴县老家和我拜妈,两个人种着二百亩地的庄稼,把四个孩子养育成人,托举他们走向城市,成为各自工作岗位上的佼佼者。通过这次同行,我才了解到这位年近七旬的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在漫长的车程和游览中,拜爹将他的一些事迹娓娓道来,对眼前的景物和纪念馆的展品表达了属于他个人的独特见解和认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拜爹是他们村十里八乡少有的老初中生,读书相当聪慧,作为数学课代表,每次考试数学都是满分。可惜遇到了文化大革命,他和他的兄长两次代表乡里参加了红卫兵大串联,历尽艰辛,最后到北京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后来村里领导因为这些原因,反对他们离开村里,错过了教书和招工等各种安排工作的机会,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成为拴在黄土地上的农村守望者。后来,慧明哥和他的妹妹们到孝义工作和读书,作为父母,难以抑制对孩子们的思念,抛下心爱的黄土地,华丽转身,成为孝义市晋华市场“老白日杂”的老板,一干就是二十多年。虽然从商,却不改作为农民的淳朴和厚道,诚实经营,童叟无欺,每每将顾客丢下的钱财交还失主,获得了大家广泛的赞誉和口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站在兴县这块红色土地上,古今的见证在此刻交织成诗。胡家沟砖塔用四百五十年的青砖,刻下匠人的智慧与爱情的传奇;晋绥革命纪念馆以窑洞为笔,蘸着战火硝烟书写民族的觉醒和抗战精神;而拜爹的人生,则是黄土地最鲜活的注脚——他从农田到商海,用沉默的坚韧托举起家族的希望,让平凡的生命成为时代变迁的亲历者。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暮色漫过这块黄土地的砖塔与窑洞,那些被风雨侵蚀的砖石、被岁月打磨的故事,连同普通人掌心的纹路,共同构成了这片土地的精神年轮。见证不仅是对历史的回望,更是对土地孕育的智慧、信仰与温情的传承。我们终将成为新的见证者,让兴县的砖石草木、人间烟火、黄河黄土,在时光里继续生长出永不褪色的新传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