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镇中的德国印象

晨钟

这次荷比卢德四国之旅总计21天，在德国时间最长，也不过区区10天光景，可细数下来，竟也走了20个大城小镇。按行走顺序，分别为：特里尔、海德堡、巴登巴登、弗莱堡、梅尔斯堡、慕尼黑、图宾根、斯图加特、班贝格、德累斯顿、柏林、什未林、吕贝克、汉堡、戈斯拉尔、哥廷根、科隆、波恩、蒙绍、亚琛。大致是以逆时针方向，兜了一个圈子。虽然多数属“特种兵”式行走、“跑马观花”式旅游，但还是留下了许多鲜活的记忆，极大丰富了以往对这个国家的认知。

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特里尔古罗马建筑之一：尼格拉城门

慕尼黑市政厅，整点有活动人偶表演

亚琛大教堂夜景

存富于民，赋权于市，造就过日子的精气神

一般旅行者初到一个陌生之地，最初的印象往往是富裕程度和城市秩序。而德国在这两方面给人的印象，都可以打五颗星。我们穿大城走小镇过乡村，无死角观察，感觉没什么城乡差别，贫富差别也不明显。以住宅为例，小镇和乡村都是别墅林立，规模并不太大，但透着舒适实用，且房前屋后栽满花草。城市公寓楼房层数不太高，但内外维护都很好，从窗口望去，布置别致精心。人们穿着打扮讲究得体、商店货品丰富且种类繁多。

斯图加特梅赛德斯奔驰博物馆

一查数据，德国百姓的生活水平果然高。2024年德国国民总收入4.45万亿欧元，家庭月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3049欧元，全职雇员月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2296欧元。以8.1的汇率计算，家庭月均可支配收入大概就是近2.5万人民币。一切的基础是经济发展水平，德国是高度发达的工业国，全球第三大出口国。经济总量居欧洲首位，世界第三。2024年德国国内生产总值4.31万亿欧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5.08万欧元。

斯图加特保时捷博物馆

见到外国游客，我们总习惯于问问来自哪里，尴尬的是，这回多次遇到听不懂的地名，原来他们都是德国人，报的是自己的居住地。一查数据，真是没想到：2024年德国旅游过夜人次为4.96亿。其中，国内游客过夜人次4.11亿；国外游客过夜人次8530万。而德国总人口才8360万（2025.04数据）。就是说，一年内德国人均出游4.9次，反映了生活的富裕和惬意。另外，到访的外国游客人数已超过了德国人口总和，说明这个以工业著称的国家，服务业的产业发展也达到了很高水平。

德累斯顿小镇街头涂鸦

快乐的人们，不知头上顶的是什么

一路见不到警察，也没见过交通辅警之类。唯一一次是在柏林，五一劳动节当天，几千市民组织户外骑行活动。警察叔叔面带微笑，不急不躁，只在队伍后面耐心跟随。我们所经之处，不论大城小镇，都干净整洁、秩序井然，体现较高的城市建设和管理水平。这一方面还是仰赖经济发展水平，同时也需财政体制的支撑。

科赫姆小城的假日市民集市

看到我国学者对德国政府间财政关系的研究，认为德国联邦政府与地方政府间合理划分事权与财权，以及兼顾公平性与激励性的转移支付制度等，都值得我国借鉴。德国有地方自治的历史传统，地方政府相对管的事较多，税收方面也有一定立法权。这就给了地方政府较大事权、财权，难怪众多中小城市也给人留下富足、宜居和欣欣向荣的印象。

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班贝格古城，漂亮的水中市政厅

图宾根老市政厅：特色是彩绘和一个很具装饰性的小阳台

近日媒体报道，我国较多城市地铁亏损。有专家分析原因之一，是强调了网线密度而没有真正与人口密度挂钩，对换乘方便性也重视不够。这让我想起在德国看到的情况。他们的轨道交通建筑一点也不高大上，车站就是个遮阳棚，甚至连棚子都没有，不设安检环节，关键是与其他交通工具的换乘几乎达到无缝衔接，非常方便。 总之，德国给我的第一印象：百姓很有过日子的精气神，同时富而不奢，富而不骄。

柏林老博物馆

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汉堡仓储城和船运码头

小城大学，大学小城，城市与顶尖学府的双向奔赴

来到西南部小城图宾根，大巴车停在城外，一行人往城中心走。一位团友“内急”，导游只得带我们“闯进”路边一间办公室。不成想遇到一群会讲中文的“老外”，原来这是大学的中文课堂，来自台湾的女教授正在授课。图宾根大学创办于1477年，是艾伯哈特伯爵受文艺复兴思潮影响，在游历意大利后回国创办，属德国历史最悠久的大学之一，在德国首创自然科学系，将自然科学从哲学中分离出来。出了不少学术名人，如天文学家开普勒，哲学家谢林、黑格尔，诗人荷尔德林，作家黑塞等等。

这个小伙说很喜欢中国文化，已学中文三年了，去过南京等地

图宾根街景

大学没有围墙，课堂就在路边，在我们感觉新鲜，在人家就是常态。在德国的好几座小城我们都见识了。例如德国最早的大学——建于1386年的海德堡大学，世界排名第18，国内排名第2（据2025QS世界大学排名，下同），出了几十位诺奖得主，黑格尔、费尔巴哈、韦伯、舒曼都是这里升起的明星。还出了海德堡浪漫派的文学流派，搜集整理格林童话的的格林兄弟就是其代表人物。在古罗马卡尔特奥多老桥上漫步，沿着幽深的石径攀登残破的海德堡城堡，在前辈学人踩出的“哲学家小径”上切磋学问，这么如诗如画的环境，想学不好都难啊！

海德堡大学管乐团在街头活动中演奏

卡尔特奥多罗马老桥和山上的海德堡城堡

亚琛工业大学，世界排名第58，国内排名第6，是德国第二大技术大学，有4.7万名学生，近18%是国际学生，德国主要工业公司中五分之一的董事会成员毕业于该校，有 5 位诺贝尔奖得主与之相关联。世界上第一个风洞和粒子加速器都是在这里研发的。据说钱学森的导师冯•卡门曾在此深造。再比如成立于1457年的弗莱堡大学，世界排名第76，国内排名第9，是德国著名的公立研究型大学，在法学、医学、哲学、神学等领域有着深厚的学术积淀和卓越的研究成果。我们没受任何阻拦地进入了大学图书馆参观，还在树荫下、草地上见到许多或看书或讨论的学生。

亚琛市政厅夜景

亚琛大教堂内景

这些小城，多是古城，环境优美。这些大学，都世界有名、德国顶尖。数万年轻学子和数千教职员工，让古城洋溢青春气息、充满学术氛围，也催生和滋养了相关服务业。

弗莱堡大学亚里士多德铜像前的青年

弗莱堡大学图书馆外

为何顶尖大学没有集中在大城市或首都，而分散在小城？网上看到一个说法，就是德国长期封建割据，统一较晚。各地诸侯或教会的实力比较雄厚，其重视教育，就在各自领地创办大学。这讲的是历史根源，而从现行教育体制来看，作为联邦制国家，德国教育的主要立法和行政管理权属于各州，联邦政府只负责规划协调，因此大学也没有必要往国家的行政中心集中。

蒙绍古镇的小桥流水木屋

在蒙绍街头画画的女士

珍爱历史，正视历史，静待时间抚平历史疤痕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也是东西德合并、德国统一35周年。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来访，我们自然而然地想向历史深处探寻。80多年前的战争烟云无疑早已渐行渐远，德国作为战争发动者自承恶果，断垣残壁满目疮痍的场景也已变成简单的的数字：英美空军对德战略轰炸共44.4万次，投弹270万吨，其中136万吨投在德国本土，被炸最严重的柏林、汉堡、德累斯顿和科隆等城市，大约有50%~60%，甚至80%的建筑被毁，文物建筑大约有近500幢遭到彻底毁坏，600多幢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

柏林苏式战争胜利纪念碑

大教堂和市政厅是我们每到一市必看的，它们都以庄严宏伟和古色古香的面貌迎接游客。这些建筑经历了怎样的浴火重生、凤凰涅槃？行程介绍多数语焉不详，甚至没有提及。例如南部阳光小城弗莱堡，只说城市建筑80%被炸毁，大教堂只主体结构残存。在网上我查到了德累斯顿大教堂重建的故事，聊以对照：德国人从废墟中捡出建筑残件，绘图、拍照并编号，严谨而细致。以1万多张旧建筑图像和废墟中挖出的残件比对、复位，缺失的再用新材料填充，43%的废墟材料得到重新利用，从7000多块废砖块中硬是捡出3000多块，重新垒上墙体。

科隆大教堂铜质大门上的雕饰

弗莱堡大教堂

1970年，勃兰特总理“华沙之跪”，将德国人正视历史、真诚忏悔的勇气昭示天下。对历史的反思并未止步。进入新世纪的2007年，柏林原帝国安保部旧址上建起了永久性博物馆，这次我们入内参观看到，展厅有大量图片影像资料，揭露了纳粹德国时期盖世太保的罪行。

揭露纳粹罪行的展览馆，有室内外两部分

相比于“二战”，推倒柏林墙的时间距今则要近了许多。德国人是如何留此存照的？他们保留了少量墙体，少部分用细木棍做象征性展示，因翻墙而丧生的死者照片集中安放，讲述着众多悲情故事。他们还请各国艺术家在墙上作画，各自表达对那段历史的感受——相信其作用不亚于严肃的历史教科书。观点不会相同，感受也绝不一致，但就是那样各自自由地表达着，静待时间抚平历史的疤痕。

柏林墙残迹

为翻越柏林墙而丧生者的照片

每个国家、民族都有自己的历史，或长或短，或灿烂或暗淡，或曲折或顺遂。对待历史的态度，折射文明发展程度；表现历史的方式，反映文化差异。个中的丰富多样，正是我们行走世界要感知的重要内容吧？

柏林墙画作，左下部就是著名的《兄弟之吻》，灵感来源于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和东德领导人昂纳克会面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