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心疼

天晴了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5年6月6日晚上,我的一颗门牙不小心被磕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对照那些一嘴血、牙齿崩飞的情形,我这个状况可能连小巫见大巫都算不上。但我是真疼,一瞬间之后,我开始恐慌:天啦!要是我的门牙掉了,我就吃不了我最爱吃的甘蔗和锅巴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甘蔗和锅巴是我最爱的两样食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秋冬季节,我会拖着一整根甘蔗,从头啃到尾,那种吃的豪放对我来说不亚于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越吃越甜的口感会让内心里指时可待的快乐感觉加倍、翻几倍。小时候不懂得描述这样确定的幸福感,就好像小王子因为确定的期待越来越浓厚的幸福。现在回想起来,那种饱满的、汁水四溢的甜,竟然如此清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不会去费劲考虑从头吃到尾,还是从尾吃到头的。我一直都是从头吃到尾。这对我来说,既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实在的满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人到中年,我实在啃不完一整根甘蔗了,只能够截取一段。在城市里,这样的方式也不太方便。大多数时候,在水果店买的甘蔗,都会削皮切断。我每次都会交代保留甘蔗节。这些硬邦邦的甘蔗节,我坚固的牙齿对付起来是绰绰有余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是万一,我的一颗门牙没了,我要怎么啃甘蔗?怎么享受这美妙的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特别喜欢吃我妈柴火饭炕(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字)的锅巴。每次回老家,我就会让我妈用柴火铁锅煮饭。米饭刚刚煮熟之后,妈会用锅铲小心地把饭刮起来,锅底留一层薄薄的米饭,盖上锅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后用灶里的余火慢慢地炕(二声),火不能大了,夏天不能够看见跳跃的明火,最好是木柴彻底燃烧过后红通通的炭,冬天的话要有点小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概十来分钟,米锅巴已经成型,这个时候不能急,要把锅巴整个翻过来,继续炕。再过个几分钟,闻到微微的焦糊味,灶里的柴火完全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候,我会盯着这一堆灰烬,想一想这几根木柴的一生。想想它们从种子到苗,再到茎叶,长大,开花结果或是粗壮挺拔,然后慢慢衰老,成为枯枝败叶,最后被人的双手捡拾,送进灶塘,在火焰里升腾,跳一曲生命最后绚烂的舞蹈。直至化为一小撮灰烬,作为有机肥倒入泥土。回归大地的怀抱,开始一个又一个新的轮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并不是经常这样神游。但思想会留下痕迹。若是让我沉浸于此,每一口锅巴,我都要回味良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实际上,即便不做这样的默想,锅巴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揭开锅盖,一团焦香如同蘑菇云升腾起来。我会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待热气散去,一整块锅巴静静地等待着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焦脆,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个时候用锅铲小心地压折成几块,要不然饭碗装不了,太大块的话也不好下嘴。用筷子夹起来一块,张口咬住,咯嘣咯嘣,真香啊!这样的美味就是和马塞尔-普鲁斯特记忆中玛德琳小蛋糕的美妙滋味相比较,也丝毫不逊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是万一我的门牙掉了,受伤了,面对这焦香的锅巴,我会多么地遗憾和难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牙被撞后的一分钟,我脑海里想的竟然是吃,是我心爱的美味!看来,我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喜爱与留恋,至少短时间内我不用担心生命的虚无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牙齿的疼痛还是要处理。对着手机照了一下,没流血,也没掉,应该不用去医院。但我不敢触摸,我总觉得随便一摸牙齿就会掉。我上网查询了一下,应该是牙周膜轻微损伤导致的牙周震荡,有牙齿增长感、松动感和疼痛感。无需就医,冷敷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冷敷了个把小时之后,我实在是累了,又担心牙齿没办法恢复如初。呲着牙睡了。睡眠是最好的修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疼痛感依然明显。我想我的门牙应该是保住了,但现在的呵护还是必须的。喝水要张开口,吃东西也要把嘴尽力张开,咀嚼的速度直接下降到了最低限度,感觉就像一下子从高速公路开到了杂草丛生的乡间小路。西瓜切成了手指粗的小块。吃青椒的时候咀嚼不到位吞下去的时候又辣又噎得我喉咙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真正地,完全自觉地实现了细嚼慢咽。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自动启动,这是一种本能。我在小口吃饭、慢慢喝水、细心刷牙,包括洗脸的时候都是自动轻轻地用毛巾拂过脸庞的时候,会冷不丁地想:对于养育孩子,特别是婴幼儿,是不是过于地小心谨慎,或者说自以为是了?对于年幼的身体,过于周全的保护是不是一种成年人对孩子身体感受乃至生命体验的一种剥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忧心忡忡地挂念着我的门牙。这个时候,我发现了韦神韦东奕的牙齿竟然残缺不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5年6月6日,韦神韦东奕在抖音开了账号,发布了一个几秒钟的视频,等我7号看到的时候,他已经1300万粉丝了。我关注了他,然后,他拘谨的姿态:双手下垂紧贴裤缝像小学生站队,四秒钟,三句话,结巴了一下,眼神往旁边晃了一次,紧张尽显。他在北大的讲台上上多少节课应该也没这么难受紧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最让我震惊的是:三十三岁的他,牙齿竟然没几颗好的。调侃学海无“牙”又有什么用呢?一个人的牙齿不好——他的牙齿可以说已经非常差了,八九十老头的牙齿都比他好——要怎么吃东西呢?没有食物,一个人要怎么保持充足的体力与精力去从事热爱的事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加缪说:“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生活。”我们是不必过于焦虑,不必去追求一个百分百健康的灵魂与身体。可是,一个三十三岁,理应该处在最好状态的身体,配备了一副如此劣质的牙齿,这样的病痛是不是太过于沉重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是在一颗天才般的头脑与健康完好的牙齿之间选择,会怎么样呢?要是我,估计是世俗且自私的吧。毕竟,我才牙周膜震荡一下,就着急的很,几乎就要为了心中美味的甘蔗与锅巴黯然神伤了。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没有这个选择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道这是不是韦神的选择。但是,看着镜头里拘谨的他,那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牙疼,心也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